兀地“嘩啦啦”的一聲巨響,冬水忽覺頭疼欲裂,繼而就見有血水沿著額頭緩緩流下,頃刻間身上青衫便如同綻滿了紅梅。桓夷光不禁驚聲高呼:“表哥,表哥!”此時此刻,她只知擔心害怕,恐怕縱連眼前這人是真是假,業已全顧不上。
“夷光,我沒事。”冬水身子一晃,只覺頭上火燒火燎,心知是有人拿酒罈砸在自己頭上,有酒水滲入傷口之故。她心中一苦,卻竭力抑制自己不去動怒,畢竟這些食客只是受他人唆使,他們能為兩個素不相識的乞丐動怒至此,可見心地純良。
只一心期望,自己心甘情願地挨這一頓好打,能平了他們心中怒氣,勉強保住玉宇閣的聲名和庾家的聲望。否則玉宇閣若敗在自己手上,日後她可有什麼臉面去見庾淵呢?
然而在這人圈之外的郝掌櫃遠遠瞧見少東家額頭上涔涔地冒著鮮血,但覺著自己的魂魄也要離體而去。與方才不同,他如今非但不怕報官,反而是千萬分地巴望衙門派人來鎮住這些暴徒。
果然,不負所望。
就聽玉宇閣外傳來一聲馬嘶,旋即兩隊衙役衝入玉宇閣中,高聲喝道:“閒人退去,閒人退去,是哪個死了?”
民不與官爭。見官府派人,那些食客氣焰漸漸褪去,聽衙役喊著“閒人退去”,便都遛出大門,各還各家。不少人在歸途中漸漸冷靜下來,終於覺出那郎中確是有些不懷好意,但經此變故,既沒付飯錢,還看了這麼一場鬧劇,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那郎中呢?”冬水環顧四周,卻見方才與自己針鋒相對之人居然也趁亂撤出,不禁百般地悔恨未叫人看好了他。然而仔細回想,卻覺出少許端倪:那郎中的聲音,倒彷彿庾清手下最討好的一名奴才。只是……她委實不敢再去猜想。正出神間,突覺額上一涼,正是有人拿著溼毛巾為自己冷敷傷口,隨即但聽有人附耳過來,悄聲問道:“少東家,那兩個乞丐怎麼辦?已經都灌了鹽水下去,吐得差不多了,卻還醒不來。”正是郝掌櫃。
冬水“嗯”了一聲,道:“扶他們到後院找間僻靜所在,我稍後就來。”郝掌櫃“唔”了幾聲,當即傳話下去。
“庾少爺,咱們好久不見,怎地這一見面,你就狼狽如斯呢?”那廂衙門中的一名捕頭見玉宇閣夥計要將兩名中毒乞丐挪走,忙上前一步攔下,而後對著庾淵打起了哈哈。
冬水上前幾步躬身行禮,展顏笑道:“王大人,幾年不見,您倒是愈發富態了。我們玉宇閣名聲在外,此事與我們絕無瓜葛。小弟只求大人先允小弟為這二人解毒,等他們醒轉,才好問得幕後主使。”
庾家雖已敗落,但依舊是四大家族之一,這王姓捕頭官位低卑,雖與王家能攀上親戚,卻也早出五服,是以不能不賣庾淵的面子。他嘿嘿一笑,道:“庾少爺,咱們哪裡用得如此客套?依我看,這兩名乞丐平日看似乞討為生,實則為地皮潑皮,早已死有餘辜。不如將之交予兄弟去拋於荒野,對外只說他們自己誤食草烏酒而死,豈不方便乾淨?至於這事,天知地知,我與手下這些兄弟只要好吃好喝一頓,自然忘得一乾二淨。”
“原來是要賄賂來的。”方才被人冤枉屈打,冬水並未動怒,然而聽了王捕頭的一番話,一把無名業火卻自心底燒起。她知道這種小人最是得罪不得,但也情不自禁冷笑幾聲,衝郝掌櫃拍了拍手,又對王捕頭笑道:“今日閣中一片狼藉,委實不好招待諸位兄弟,這裡一百兩銀子王捕頭先拿去花著,改天小弟定親自下廚招待諸位。”
“哈哈,早說了,庾兄弟就是客氣!”王捕頭見了郝掌櫃端來的那一盤元寶,兩眼發亮,竟連稱呼也變了,“既然如此,我們這就帶人下去。”他一招手,那兩隊衙役立時自玉宇閣夥計手中接過那兩名乞丐。
“慢著!”他們沒有料到,庾淵居然伸手擋在門口,“人留下。”
王捕頭臉色一變,道:“庾兄弟,我們可是幫你。”他又何嘗不知這兩名乞丐不過是棋子,然而若救活了他們,庾淵定要自己再往下追查。能與玉宇閣作對的人怎會是善類,到時他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還不如現在就先斷了線索。
冬水莞爾一笑,依她睿智,又怎看不出這捕頭的擔憂:“王大人放心,此事我只想了解一二,絕對不去麻煩官府。更何況,唯有救活這二人,我們玉宇閣的名聲才能挽回。”
“原來如此,那這兩名乞丐便任由兄弟處置吧。”王捕頭吁了口氣。對庾淵又增不少好感,畢竟如此一來,他們連將乞丐扔去亂葬崗的功夫也可盡省。不費分毫氣力,便白賺一百兩銀子,倘若天天有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