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起出去買東西,在新街口被搞社會調查的大學生攔住。人家管小猶太叫“同學”,看看宋苞谷,猶豫了一下,叫了他一聲叔叔。苞谷的臉當時咣地就拉下了,頭頂差一點兒沒冒出一股子青煙來。
結果,宋青谷光光光給苗綠鳴買了一堆衣服,又光光光給自己買了一堆,裡面居然有一件鮮豔的橙色毛衣,宋青谷試穿的時候,苗綠鳴差一點當場笑出來,那售貨員小姐還一個勁兒地說好,真不厚道。
宋青谷穿上,真象一隻大熱氣球,底下吊個籃子就能帶人飛上天。
後來等宋青谷平靜下來,也發現這一件衣服,實在是不適合自己,給小猶太穿吧,號又太大。宋青谷想想,索性投進洗衣機裡,一趟水過下來,縮了,正好給了小猶太。
苗綠鳴正是穿著這件衣服去師大中文系研究生院報到的。
他穿著這衣服,如同一隻清新甜蜜的小桔子。
以後很多年裡,苗綠鳴常常會想起研究生上課的第一天,滿懷著愧疚,也滿懷著隱秘的快樂。
那愧疚,是對著宋青谷的。
那隱秘的快樂,是對著另一個人:李墨軒。
27(下)
宋青谷發現,最近自己老是做夢。
不是說以前就不做夢。
只是最近的夢特別地古怪。
因為太真實了。與現實中發生的,一模一樣。
他夢見自己回了爸媽那裡。
爸還是一如既往的威嚴,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美麗而疏離。
母親微笑著問他:你為什麼還不找個好姑娘結婚?
父親說:不成家的人便沒有責任感,我象你這麼大的時候,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
自己則對他們說:爸媽,我喜歡的是男人。我現在,跟一個男孩子在同居。
母親回頭對父親說:你看,我以前聽懷疑不是沒有根據的。
父親說:我們是不是不應該把他放在外面這麼多年?
母親說:不知我大姐知不知道。
父親說:她知道又怎麼樣?他們兩口子是文人與藝術家,思想解放得很。況且到底不是自己孩子。
母親說:孩子,你還能不能回頭。
母親的眼裡有淚水,奇怪的是,還是微笑的面容,出其地年青。
宋青谷夢中的自己說:不行啦,我回不了頭,這一輩子就只能這樣,只能這樣。
父親也回過頭來:給你兩條路選,一,馬上回歸正途,離開那個男孩,找個好女孩成家。二,你走出這個門,從此以後不要姓宋,別讓我在電視上看到你的名字前面還有一個宋字。
宋青谷說,我選不姓宋吧,我不能回頭。
一轉臉,宋宋青谷又看到了苗綠鳴,他笑著對苗綠鳴說:我爸媽把我趕出來了,我是一個沒有姓的人。你要不要我?會不會跟我一輩子?
夢中的苗綠鳴睜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非常地可愛,只是多了一分古靈精怪,他說:一輩子?我得好好想想。
宋青谷說:你要想多久?
苗綠鳴說:喲,這可說不好。
宋青谷笑著說:你可別想太久了。
苗綠鳴說:想想你這個人,實在也沒什麼好,拽得了不得,哦喲,尾巴好翹到天上去的,那我現在就答覆你吧。
宋青谷一嚇,就醒了。
坐起身來,黑暗裡看著身邊的苗綠鳴。
小猶太半個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宋青谷替他攏一攏。
宋青谷知道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一件舊的厚T恤,胸前有七喜的圖案的,還是多年以前自己上大學時穿過的,袖口都磨得毛毛的,小猶太捨不得丟掉,拿來當了睡衣,和那套新睡衣替換著穿。宋青谷老覺得他穿上這衣服象一隻粉紅的復活節兔子,就差頭頂上長出一對長耳朵來。
宋青谷低下頭去,在苗綠鳴面上嗅來嗅去,又舔一舔他閉著的眼與有些涼的嘴唇。
象一隻大狗,燥動無助,沒頭沒腦。
宋青谷低聲問:“我是一個沒有了姓的人,你會不會一輩子跟我在一起?說話。”
苗綠鳴一向睡得很沉,許是平時工作太累,也或許,只是因為年青。
宋青谷當然得不到回答,無奈地咬一下他的鼻子。咬得不太重。
苗綠鳴輕哼一聲,轉過身去繼續睡。
宋青谷輕輕地吻著他的嘴角。躺下去,把他摟在懷裡,說:“你說我要是把你扔到大街上去你也不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