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梅林,來到一座長亭內。這長亭十分寬敞,四面是茶色欄杆,欄杆內側配有座位。坐倚欄杆,可以觀看滿園景色。長亭西端,配有兩間書屋,書屋門旁靠壁處,立有槍棍,壁上還掛有刀劍各一柄。玉嬌龍猜想,這大概就是俞秀蓮傳授德幼銘和燕姑武藝的地方。玉嬌龍一想到燕姑,她的心就不禁咚咚咚地跳起來。她想,也許燕姑這時就在書屋裡,她情不由己地回頭向書屋房門瞟去,真有這般奇巧,恰在這時,書房門“呀”然一聲開了,隨即便有一位年輕的姑娘跨了出來,那姑娘張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好奇地但卻是冷冷地把玉嬌龍掃了一眼,便親親熱熱地跑到俞秀蓮身邊去了。
一剎間,玉嬌龍有如被釘住似的,木然不動地呆在那兒了。
就在那姑娘剛在房門前露面的一瞬,玉嬌龍眼前驀然出現了一張與草原上那座小小帳篷裡出現的一模一樣的面孔。也是那樣一雙眼睛,那樣一張嘴。頓時間,她的心如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下似的,驟然一縮,差點叫出聲來,弄不清是突然的驚還是意外的喜,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玉嬌龍很快就鎮住了自己。她背向亭心,裝作觀賞壁上的兵器,直到她自覺已經完全恢復平靜,這才轉過身來。她略一環顧,一下就迎上了俞秀蓮向她役來的一道帶有驚詫和探詢的目光。
她從俞秀蓮的目光裡察覺到,她已經注意到剛才發生的事兒了。
俞秀蓮帶著那姑娘過來給她介紹,果然正是燕姑。燕姑在給玉嬌龍見禮時,態度雖然極恭順,但神情卻是冷冷的。玉嬌龍已經察覺出,她那雙長得與她哥哥極為相似的眼睛,卻含著極不相似的神情。在她眼裡偶然閃出的驚恐和老是停留著的冷漠的神色,這是在她哥哥的眼裡不曾見過的。
玉嬌龍面對燕姑,心裡激起一陣難言的愁緒,她極力制壓住自己,只隨和而關切地問道:“你可還有親人?”
燕姑不答話,眼裡掠過一道警惕之色。
俞秀蓮一旁接話道:“燕姑也是個苦難人,父母早年就被人害死了,有個失散多年的哥哥,兩月前到京城來尋她,還多虧玉府上一位好心人的指引,兄妹才得見了面。”
說完又投給玉嬌龍一道神秘的眼神。
玉嬌龍心頭撲撲地跳了兩下,問:“你哥哥現在何處?”
燕姑擺擺頭,眼圈立即紅潤了。
俞秀蓮感慨地:“一言難盡。當今世道皂白不分,她哥哥被逼到暗道上去了,背上個惡名聲,露面不得。”
玉嬌龍默然一會,自語般說道:“終歸是要分出忠奸善惡來的,由他去吧!”
俞秀蓮盯住她,帶挑地說:“可這世上卻是‘人妖易混,涇渭難分’啊!”
玉嬌龍猛地一震,不禁倒抽了口冷氣,接著,微微嘆息了聲,才把那口冷氣吐了出來。
俞秀蓮對玉嬌龍這一細微的震動,已經注意到了。她又將話岔開,回頭對燕姑說:“玉小姐是個有心人,她會把你當作親人般看待的。”
長亭外傳來了德五嫂和鸞英的笑語聲,因留連看花而落在後面的她倆也跟上來了。
玉嬌龍拉著燕姑的手,深情地說:“你要我為你做點什麼,只管告訴我,我都會為你去做的。”
燕姑已從玉嬌龍的話音裡感到了一種親人般的真情和溫暖,她抬頭望著玉嬌龍,眼裡那種冷漠的神情消失了,閃出一絲兒笑意。
德五嫂和鸞英進亭來了,後面還跟著一位尚帶童稚氣的少年。德五嫂叫少年過來給玉嬌龍見禮。原來他就是德五嫂的公子德幼銘。
鸞英指著燕姑和幼銘對俞秀蓮說:“俞姑娘,他倆都是你這位名震京城的女俠親自傳授的徒弟。名師出高徒,我想請他倆練幾路刀槍給我和嬌龍妹妹開開眼。行嗎?”她又將臉轉向玉嬌龍,“妹妹,你說是不是?”
玉嬌龍忙點頭說:“那才好呢!我還是小時在西疆隨父親到軍營看過練武來。當時只覺眼花繚亂,又好看,又怕人,看不出個奧妙來。”
俞秀蓮:“玉小姐是將門虎女,現在就準能看出個奧妙來了。”說完,她便吩咐他倆到書屋裡束裝去了。
德五嫂更加興高采烈起來。她對鸞英和玉嬌龍說道:“我本來不贊成讓幼銘這小子習武的,可你們德五哥說,別人習武還要千里求師,我家住著俞姑娘這樣一位絕代高手,只要她肯教,就是幼銘的造化,哪能錯過良機。我想也是,而今這世道,還是會點本領好,兔受人欺,就讓他學了。這玩意也真玄,我看一團花,你德五哥在旁卻直誇。”說完,她嘴裡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