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蓮謙遜地、卻又是意味深長地說道:“五嫂又來了,我算什麼絕代高手!京城裡眼下才真正出了位‘絕代高手’了。也是個女子。我只擔心怕她走岔道。一個人,身懷本領走岔道,不是欺良凌弱,就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玉嬌龍的心又怦怦跳了兩下。俞秀蓮的每句話都直透她的心窩。自己的處境,自己的所行所為,她似乎都瞭如指掌。玉嬌龍平時的自負和自信,在俞秀蓮面前也開始動搖起來。
鸞英聽到俞秀蓮這番話,心裡也有所觸動,但摸不準她說的究竟是何人何事,只好不應聲。
正在這時,幼銘和燕姑均已脫去外衣,束扎停當出亭來了。
俞秀蓮吩咐幼銘先使一路槍,然後燕姑再使一路刀。
幼銘遵命去到壁前取來一杆九尺長槍,在亭心站定,深深吸氣直賃丹田,然後抱槍於懷,雙手一拱,驀然下樁,握緊槍尾,將槍一抖,隨即展開路數舞動起來。只見那杆槍時如銀蛇疾舞,忽似瑞雪翻飛,或挑或刺,進退回旋,法路明而不測,招式穩而難防。
玉嬌龍仔細留心觀看,想從中窺測到一些俞秀蓮的功底。幼銘使著使著,突然將槍一抖,玉嬌龍眼前出現了一大團亮花,隨著槍桿快速不停地抖動,只見大團亮花中又綻出了團團小的亮花。一時間,眼前只見團團花光閃動,令人目眩神搖,只覺團團花心都藏有殺機,卻不測究竟哪團花才會怒放傷人。玉嬌龍看到這裡,心裡也不禁暗暗稱奇。她不覺抬眼向俞秀蓮膘去,不想正碰上俞秀蓮早已注視著她的眼光,玉嬌龍好意地笑了。俞秀蓮也會意地笑了。
幼銘使完槍,抱拳行禮,退出亭心。鸞英在德五嫂身旁不斷地誇讚著;玉嬌龍只含著笑,沒開腔。
燕姑抱刀上場站定,略一靜氣,抬手護刀,將刀換手一亮,立即施展開來。一開招便連用三套連環緊扣的劈砍帶刺,刀法既很刁奇,身手也極俐敏,確實顯得超拔不凡。
玉嬌龍不覺暗吃一驚。
她已看出,這刀法中摻有劍路,特別是那三刀轉劈為刺,恰似她《秘傳》書中的招路。她想:這難道是巧合!於是,她更是全神貫注地觀察燕姑的一招一式,見她身隨刀進,刀護身回,身刀已化為一體,幾至無懈可擊。燕姑使至情酣處,突如巨蟒探幽,忽似蒼龍出谷,已是路轉峰迴,又見奇峰突起,竟已分不出是刀法還是劍路。鸞英看去,只見刀光一片,難窺身影;玉嬌龍看來,卻是心手相連,莫辨實虛。玉嬌龍看著看著,不覺已由驚歎變為羨嫉,心想:燕姑刀法已是如此純精,俞秀蓮更不知何等高妙!無怪她曾匹馬雙刀縱橫河北,這般受人景仰。
玉嬌龍又一琢磨掂量,覺得燕姑刀法雖然刁險,若與《秘傳》上劍法相比,也還不算上乘,並非自己敵手。只是那俞秀蓮就料難測了。她又想:我若敵她不過,我還留這《秘傳》何用?只枉我務它費盡那麼多心機了。她正思忖著,燕姑已停刀收式走了過來。
鸞英興奮萬分,拉著燕姑的手,一個勁地誇她。話語說得十分熱情,卻沒一句說上點子。
俞秀蓮卻只對著玉嬌龍說:“玉小姐,讓你見笑了。”
玉嬌龍親切地笑了笑,含糊地說:“哪裡,哪裡,我真可算是得飽眼福了。”
德五嫂見鸞英直誇幼銘,燕姑,高興得眼都笑成了條縫。忙對他倆說:“你二人再對練一路刀槍給嬸嬸姑姑看吧!”
他二人卻低著頭,不應聲。
俞秀蓮說:“他倆都好強,誰也不肯認輸,平時都是輪流使槍佔輸方。”
鸞英:“我看那刀是開了口的,鋒快;槍也銳得怕人,不要對練也罷,萬一失了手可怎生了得。”
幼銘、燕姑趁此抽身進房加衣去了。
一會兒,丫環進來稟告,說筵席已經備好。德五嫂便邀大家回到內廳入座。筵畢,俞秀蓮趁德五嫂陪著鸞英閒敘吏部同僚沉浮之際,邀請玉嬌龍到她房裡坐坐。玉嬌龍懷著對俞秀蓮強烈的好奇心,欣然應允。於是,二人攜手出廳,來到俞秀蓮房裡。玉嬌龍舉目一看,見房裡陳設十分簡單,除一床、一桌、一櫃和兩把座椅外,就沒有別的傢俱了。床上一枕一被,套面都是藍布印花,床墊帳簾,全是素色,毫不沾絲帶繡,顯得十分孤寒蕭索。玉嬌龍見此光景,聯想起俞秀蓮的身世,心裡不免感到一陣悽楚。
俞秀蓮似已察覺出她的心情,便說:“玉小姐請勿見怪,我從小就習慣這種儉樸的生活。五嫂叫人拿過許多器物來,我都婉謝了。我喜歡這樣,更像我鉅鹿老家的風味。”
玉嬌龍一時沒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