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初來京城,不知落腳在那家客棧?”
老頭說:“實系初來貴地,住在橫街昇平客店。”
正在這時,一些原在遠處觀望的人又漸漸圍聚攏來。
劉泰保說:“此處不是敘話之地。小侄就在附近的虎幄街北端開了一家‘四海春’客棧。老伯如不嫌棄,歡迎你和大妹遷過來住,我也好為你老盡點心力。”說完,將手一拱,分開人群,便去辦他自己的事會了。當他走到空地對面的階沿上,回頭再向這邊一望時,恰好那姑娘也正踮起腳尖向他這邊望來,兩人的眼光同時遇上,姑娘趕忙又低下頭去;劉泰保心頭也猛然“咚咚”地跳了幾下。他不奈暗自問了聲:“我這是怎麼啦?”
晚上快到上燈的時候,老頭帶著姑娘,揹著行頭果然來了。
劉泰保喜出望外,連忙接了進來,親自將他父女安頓到後院上房,還叫小二送來幾樣上等酒菜,殷勤地陪著他父女飲酒敘話。
劉泰保起身離去時,對老頭說:“今晚的房錢酒菜費用一概不收,就算小侄與老伯和大妹接風好了。”老頭慨然說:“好。你這份情我領了。”
第二天一早,老頭和姑娘吃過早飯、便又揹著行頭出外獻技去了。
一連三天都是這般,父女倆人一早出去,快上燈對才回棧;老頭顯得悶悶不樂,飲幾杯悶酒便上床睡了;姑娘也是心事重重,進出都不大吭聲。
劉泰保暗暗納悶,不知他父女為著何來。其實這三天裡,他都暗暗跟在他父女後面,一來是怕那幾人又來生事;二來是讓自己在暗中好盡情地看著那姑娘。使他感到不解的是:別人獻技總是住熱鬧處去,諸如天橋、前門等地,這父女倆總在附近一帶的小街衚衕,因此,來看的人不多,收入自然很少。這是由於不熟京城路道,還是另有別的原因?
還有一點引起他注意的是:他總覺得這父女倆不像一般江湖上獻技人物。論行為習性,老頭是言行謹嚴,沉著機智;開場收尾,說話有分有寸,不似一般江湖那樣浮言誇耀,譁眾迎合,對觀眾來多來少,看罷後給不給錢,毫不計較。那姑娘則是樸樸實實,技藝上一絲不苟,從不弄姿弄色,以輕佻去招來喝彩,以賣弄去換來掌聲。論技藝刀法,父女倆施展的都不是一般江湖路子,踩繩全在腳底輕功,刀法拳路毫無一點花架。劉泰保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悶在心裡,他總想弄個明白。
這天正逢中秋,父女倆本應趁此多扯幾場圈子,多找一些盤費,不料卻比平日反而收場更早,未時剛過便揹著行頭回棧來了。
劉泰保笑吟吟地迎上前去,說道:“今天是中秋佳節,老伯和大妹是異鄉作客,小侄也是有店無家,我已備下薄餚水酒,請老伯和大妹就到後三院側院敝室一同對飲,也好暢敘一番。”
老頭說:“已經打擾過了,又何必為我父女費事。”
劉泰保懇切地說:“小侄這店名‘四海春’,正是取與五湖四海的朋友同福同樂之意。我看老伯近來活討似不順心,趁今夜中秋,暫且丟開煩惱,痛快,痛快。”
老頭尚在猶豫,姑娘說:“爹,難得劉哥一片美意,就去坐坐好了。”
老頭看了姑娘一眼,說:“也好。就依麼妞所說。劉哥請便,我父女隨後就來。”
酉時一過,京城上空一輪皓月高懸,照得前庭後壩如白晝一般。劉泰保索性將酒餚瓜果擺在院壩石桌上面,湊個賞月雅興。
他剛剛張羅就緒,老頭帶著姑娘踏影來到。三人入席,老頭坐在西方,姑娘與劉泰保南北對坐,把東首留了出來,以免遮了月光。
劉泰保殷勤把盞,談的都是一些客套話語。飲了幾杯之後,大家腸肚一熱,心懷也漸漸開啟,彼此談話也就越來越露真情。劉泰保試探著說:“我看老伯近來好像有什麼心事?”
老頭嘆了口氣,沒答腔。
劉泰保給斟了懷酒,又說:“老伯如有什麼為難之處,儘管說來;有需小侄盡力處,亦儘管告知!”
老頭又嘆了口氣,說:“我係上的這個鈴不是你能解的。這事不勞劉哥操心,你的盛情我心領了。”
劉泰保見他說得含糊,不便深問,便又把話岔開;又勸了幾杯,老頭已有幾分醉意,談起江湖上一些不平之事,老頭目張須動,情緒更見激昂起來。劉泰保也乘機懇切地說道:“我看老伯和姑娘決非江湖獻技之輩,不知竟為何事流落江湖?如不見外,望以實情相告!”
老頭注目看了劉泰保一會,站起身來,在桌旁踱來踱去。
劉泰保正面看著姑娘說:“我說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