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我現在能看到的上身部分。”
羅蘭沒有作答。“你有錢嗎?”他問。
“我回家取車的時候拿了三百美元,還有三四十塊零錢。還有幾張信用卡,但你過世的朋友對我說,儘可能使用現金。直到你自個兒上路為止,如果可能的話。他說,可能會有人在找你。他說他們叫‘低等人’。”
羅蘭點點頭。是的,那裡可能有低等人,畢竟是他和他的卡-泰特顛覆了他們主子的全盤計劃,他們會以加倍的熱情想取下他的腦袋——若頂在一根棍子上,放火燒出煙可能更合他們的口味。同樣,還有苔瑟寶慕先生的腦袋,如果他們發現了她所做的一切。
“傑克還對你說了什麼?”羅蘭問。
“說我必須帶你去紐約城,如果你想去的話。他說那裡有扇門,會帶你去一個叫費達戈的地方。”
“還說了什麼?”
“是的。他說在你使用那扇門之前,可能還會想去另一個地方。”她略略瞥了他一眼。“有嗎?”
他想了想,然後點了頭。
“他還對那條狗說了什麼。聽上去像是對它……下命令?指導?”她遲疑不定地看著他,“可能嗎?”
羅蘭心想,這是可能的。傑克只能請求這個女人。但奧伊……好吧,這也許能解釋為什麼貉獺沒有留守在墓前——那可能才是它真心想做的決定。
隨後,他們又不發一言地開了一會兒。他們上了一條公路,交通明顯繁忙起來,小汽車、大卡車在不同的車道上高速行駛。她必須得在一個收費亭前停下來,往裡面塞錢,才能開過去。收費員是個機器人,一隻手攬只籃子。羅蘭原本以為自己會在路上睡著,但只要一閉眼睛他就看到傑克的臉。接著,又是埃蒂,額上綁著毫無用處的繃帶。他不由暗想:如果我閉上眼睛他們就來,那我的夢境又該是如何啊?
他又把眼睛睜開了,看著她駛下一條光滑平整的鋪砌斜坡,不帶一絲停頓地融入不息的車流。他傾身向前,湊近車窗玻璃看著外面。有云,迷路的天使,在他們頭頂上緩緩飄行,與他們保持一致的方向。他們依然行進在光束的路徑上。
13
“先生?羅蘭?”她以為他是睜著眼睛打瞌睡。聽到她的問話,他轉臉看向她,雙手放在膝蓋上,好的那隻覆蓋著殘缺了手指的那隻,掩蓋著它。她想,再也想不出有誰比他更不適宜坐在梅賽德斯車裡了。或是任何別的汽車。她還想到,自己也從未見過這麼疲倦不堪的人。
但他還沒有精疲力竭。我甚至覺得他還算不上累垮了,儘管他自己會覺得如此。
“那隻小動物……叫奧伊?”
“奧伊,是的。”貉獺聽到有人叫自己,便抬頭看了看,但沒有像昨天那樣重複一遍。
“它是狗嗎?準確地說,不是狗,對吧?”
“它,不是。對,它不是狗。”
伊倫·苔瑟寶慕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這太難了,因為沉默地作伴對她來說不太自然。而且她正和一個她覺得頗有魅力的男人在一起,儘管他悲慟又疲憊(也許在某種程度上是因為發生的那些事)。垂死的男孩曾請求她帶他去紐約,並且一到那裡就帶他去他需要去的地方。他說,他的朋友對紐約的認知不比對金錢的更多,她相信那是事實。但是,她同樣相信這個男人很危險。她很想多問一些問題,但他回答了又能怎樣?她很清楚,她知道得越少,一旦他走了,她回覆到當天下午四點差一刻時的生活的機會就越大。再次融入那種生活就好像從側路上駛入一條收費公路。那就是最好的方式。
她開啟收音機,搜尋到一個電臺正在播放“極奇異恩典”①『注:Amazing Grace,著名的聖詩,原本是蘇格蘭民謠,至今已流傳三百多年,被無數次翻唱或用於電影配樂。』。她再次轉臉看著陌生的乘客時,發現他正仰望著越來越暗的天空,並且在流淚。接著,她剛好低頭時,又看到了更為怪異的景象,而那恰恰震動了她的心田,彷彿過去十五年來她的心都不曾被這樣打動過——那時候,她流產了,那是她惟一一次懷上孩子。
那隻小動物,不是狗的動物,奧伊……它也在哭泣。
14
一過了馬薩諸塞州邊界,她就下了95號公路,在一家“海風旅店”辦了入住手續,那是一個房間緊挨著一個房間的簡易汽車旅館。她沒想到要戴上她的駕駛眼鏡,“蟲屁眼眼鏡”,她總這麼叫它(言下之意:“一戴上這副眼鏡,我連蟲子屁眼都能看見”),而且,不管怎樣,她都不喜歡夜間行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