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沉默無語,所以,請聆聽我的言語。”
詞句飄蕩在金綠色的燦爛陽光裡。羅蘭任憑話語聲擴散開去,又飄然消失,還要將餘下的都說完。現在,他說得更快一點了。
“這是傑克,侍奉於他的卡和他的卡-泰特。千真萬確。
“願女王的慈悲光輝治癒他的心田。我祈請。
“願乾神的雙臂將他從這個地球的黑暗中抬舉而出。我祈請。
“圍繞他,乾神,以光明。
“充盈他,克洛伊神,以力量。
“如果他渴,請在虛無之境給他水喝。
“如果他餓,請在虛無之境給他食物。
“願他在這個地球上的生命、以及過往的一切痛楚都化為他明醒靈魂的夢境,讓他的雙眼只看到美好之景;讓他找到以往失去的友人,並讓他呼喚的每個人都應聲呼喚他。
“這是傑克,好好地活過、亦深愛過自己的生命,現在他死了,如卡所願。
“每個人都免不了一死。,只是傑克。請賜予他安詳。”
他又跪了一會兒,十指在膝上緊緊扣著,心想:直到這一瞬間,他才領悟了悲哀所真正懷有的力量,也終於明白了遺憾所能帶來的痛苦。
我無法忍受讓他這樣走。
但這又是一番兩難境地:如果他不放手,他的犧牲就將變得徒勞無果。
羅蘭睜開了雙眼,說:“再見,傑克。我愛你,親愛的。”
他合攏男孩臉旁的頭罩,防水布將幫他抵擋這個世界必然降落的雨水。
11
墳墓被填滿了土,石頭也壓在了上面,之後,羅蘭走回公路邊,審視路面上覆雜的車轍,它們能說明很多問題,但羅蘭這麼做僅僅因為別無他事可做。等他終於看夠了這些無意義的痕跡,便在一段斷木上坐下來。奧伊還留在墳墓前,羅蘭想過:貉獺也許會永遠留在那裡。等苔瑟寶慕夫人回來時,他會喚一聲奧伊,卻又明白它可能不會過來;如果它不過來,就說明奧伊心意已決,要和他的摯友一起前往虛無之境。貉獺也許只是守在傑克的墓前,直到飢餓(或別的掠食者)擊垮它。這念頭加重了羅蘭的悲傷,但無論如何他會尊重奧伊的決定。
十分鐘後,貉獺獨自從林子裡走了出來,徑直走到羅蘭的左腳邊坐下。“好小子,”羅蘭說著,撫了撫貉獺的腦袋。奧伊決意要活下去。這事兒雖小,卻是好事。
又過了十分鐘,一輛深紅色的汽車幾乎悄無聲息地駛來,停在了金被撞上、傑克被撞死的地方。羅蘭開啟前排副座的車門,坐了進去,腿部動作還是有點僵硬地受制於已不復存在的傷痛。奧伊也跳上車,不經詢問地坐在他的兩腿間,並擺出要睡覺的模樣。
“你送走了你的小男孩?”苔瑟寶慕夫人問,將車開動。
“是的。謝謝你,先生。”
“我想我沒法做一個標記,”她說,“但過後我可以種上一些植物。你覺得他會喜歡什麼?”
羅蘭抬起頭,自傑克死後他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是的,”他說,“一朵玫瑰。”
12
他們行駛了二十多分鐘,誰也沒說話。剛過了布里奇屯鎮她就將車停在一個小店前,加了油,羅蘭則四處走動了一下,並認出一塊牌子上寫著“移動”。她走進屋裡付錢時,他抬頭看了看“迷路的天使”,雲朵正從容安詳地飄在天穹。光束的路徑,已經變得比先前強有力了,除非這只是他的想象。他想,增強與否並不要緊。因為即便現在光束還不夠強大,遲早都會恢復的。他們成功地拯救了它,但羅蘭對此並無半點喜悅之情。
苔瑟寶慕夫人從店裡走出來了,手裡抱著一件汗衫,汗衫胸前畫著一輛布卡貨車——真正的布卡貨車——還有一圈字圍繞著圖案。他能認出其中有“家”這個字,但除此之外就什麼都看不懂了。他問她,上面寫了什麼。
“布里奇屯鎮老家歲月,1999。7。27—7。30,”她對他說,“你把它穿在身上時胸前印的是什麼字無關緊要。我們早晚會想要停下來,這兒有句俗話:‘沒襯衫,沒鞋子,沒服務。’依我看,你的靴子上上下下都快散架了,但總還能讓你穿著走進很多人家的大門。可是上身赤裸?呼——呼,那就沒門兒了。晚一點我再給你買件像樣的襯衫——帶領子的——再來條有模有樣的褲子。你那條牛仔褲太髒了,我打賭它自個兒就能立著。”她發動了一場短平快(但很激烈)的自我辯論,最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我得說,你身上起碼有兩百萬道傷疤。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