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主僕一行四五人,下午從家出發,天黑了才到馮家所在的莊子。
門上的老僕燃起火把,待看清來人,嚇了一跳,“小姐怎麼現在來了?”忙開大門讓車進去,一時有人通傳了,二管家過來迎,阿圓直接對他道,“外祖父安歇了嗎?如沒有,我想現在就見他老人家。”
那管家道,“老太爺在書屋。”阿圓的外祖母、馮氏的母親早幾年過世了,馮老爺、先天皇大帝文宗時候的太常寺少卿並沒有妾侍,膝下也唯有一子一女,現女兒馮氏出家做了道姑,就在這莊子旁邊的女道觀裡,兒子文不能成武不能就,在家中料理家族的庶務。
馮老爺年輕時就偏疼女兒,老了便愛阿圓,因不養在身邊,卻無法溺愛,對這個外孫女兒,疼愛之餘更有幾分欣賞。
這邊阿圓來到書屋,與外祖父說話,那邊馮氏的兄長夫婦也聽下人說她來了,她舅母吳氏嘀咕,“怎麼這會兒又來了,不是說今年要去臨江過?”
舅舅馮興不做聲。
吳氏道,“這裡面必有什麼蹊蹺。”
馮興喝,“你少瞎猜疑。”
吳氏拉下臉,“她是什麼金枝玉葉的水晶琉璃人兒?我好個奇都不成?我還是長輩呢!”往床上一坐,啪啪得拍被子摔枕頭,“人人都把兒子稀罕,就你們家,兒子放著不疼不問,女兒倒跟個活寶貝似的——到頭來呢,什麼結果?你妹妹若不是被你爹養的那樣的脾性,能落這樣的地境?嗤!”
馮興喝,“你閉嘴!”
吳氏嚇的一個突兒,哭道,“你除了跟我狠還會甚麼?我爹現還是正四品的官兒呢,我哥哥也是五品的武將,在西平郡王府裡當差,你呢……”
“好婆娘,你還嚷!”夫妻兩個卻打起來,翻到床下。
書屋裡馮老爺聽完阿圓的話,好半天才一聲長嘆,掐著鬍子道,“你外祖父前半生也是恃才傲物,剛硬脾性,當年先帝龍體有疾,讓皇后臨朝聽政,並封做天后——這前所未有的儀制讓我來擬定,我卻上書抗旨,得罪了皇后、如今的女皇。若不是先帝寬仁,恐怕連性命都丟掉。哎,如果知道後頭要讓你母女這樣遭罪,”看向阿圓,“阿圓哪,你外祖父無能啊!”
“外祖父哪裡是無能,外祖父只是——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慼慼人!”阿圓道。
馮老爺笑了,點點她的額頭,“小阿圓哪,哪個有福氣的男子若是能得你為妻,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阿圓俏皮笑道,“可惜,外祖父您是沒可能有這福氣了。”
馮老爺哈哈大笑,笑罷,滿是皺紋的眼睛回覆深沉,低聲道,“明日,去見見你娘。”
“好。”阿圓也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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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氏卻沒有見她。一個小道童告訴她靜修師傅就要閉關了,只給阿圓帶了兩句話出來,“靜修師傅說,她已是方外之人,這一次閉關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施主如果想見,不如過年的時候再來看看吧。”
阿圓心裡頭有些悵然,讓道童領著,在馮氏的小室外拜了一拜,起身對陪在身邊的花椒道,“走吧。”
便在外祖父家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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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廉從虞家灣無功而返,自己一個人從老宅回來了。第二日,苗氏卻也收拾起行囊,虞廉見狀,問她,“你這是要做什麼?”
苗氏冷笑,“人家扔蹦就走了,我就不能走?我這就帶阿滿回孃家住去。”
虞廉氣得將她推倒在榻上,“你糊塗!”
苗氏又驚又怒,“你打我?你是不是真想把阿滿嫁到王府?姓虞的,你還有沒有親情良心?”
那虞廉在老宅被自己的老孃罵的狗血噴頭本攢了一肚子氣,現回到自家又被老婆拿同樣的話說,當即氣紅了臉,一派相貌堂堂也不要了,攥住苗氏的手腕子,“我沒有情分良心?我若沒有,哪有你嫁到虞家來,哪有把你娘幾個捧在手心裡……”
正爭吵不休時,僕人來報,“老爺,郡王世子來了,就在書房哩。”
苗氏當即消停了,扯著虞廉的袖子,“申時洛?他現在來做什麼?”
虞廉怒哼一聲,甩開她,“沒有用的東西,帶個大活人出去眼皮子底下都能弄丟,你還好意思說誰?我告訴你,阿滿這事不怪別人,就只怪你!你怨不到我!”他到銅鏡前理正衣冠,又說一聲,“我沒有良心?哼!”
苗氏歪在榻上,捂著自己胸口不能說話。
不過一刻鐘時間,虞廉回來了,見苗氏收拾好了髮髻正經坐在榻上,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