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1 / 4)

小說:殺手正傳 作者:抵制日貨

掉。

派蒂是不認方向的,如同人,有些人信天命、拜鬼神;有些人自以為是天命,甚至自己在扮演鬼神,也就不信這些冥冥中的主宰。小民們信法、守法、崇拜英雄;英雄們立法、修法,自己信自己。

派蒂是英雄,很漠然地看她出身的故鄉,也很漠然地看雪地上的陽光。一個垂老的英雄,仍然不信天;一隻垂老的螳螂,依然是“陰殺之蟲”。

派蒂是真老了,老得不再能攀上玻璃只能掛在紗布上。也可能因為紗布上有她的卵,她在守護著自己的孩子。多麼幸運的媽媽啊!當所有的螳螂媽媽都死了、掩在厚厚的白雪之下,她居然還能搖動著自己嬰兒的床。

昨天剩下的那隻蟋蟀,已經被她咬死了,只咬死,沒吃下去。我就又丟進三隻,看看她的反應。

三隻蟋蟀進了瓶子,還以為到了樂土,遍地的屍體,在它們眼中,或許是遍地的佳餚。只見它們在蟲屍間鑽來鑽去。冬天,開暖氣,空氣特別幹,那些蟲屍也就都被烤成了肉乾,當蟋蟀們走過時,發出“沙沙沙沙”的秋林朽葉的聲音。

派蒂沒有動,只是回頭看了看,她的“雙鉗”不再舉起,而是向前伸。如同一個捐出一切的老人,等待那些受贈者,照顧她的晚年。

當人老了,不再能出去買東西,甚至不再能出門,一切的金銀財寶,對他來說,也就沒了什麼意義。只是這讓我想起一位著名的收藏家,收藏了一輩子,只進不出。臨死,突然大賣收藏。甚至手腳都不能動了,還躺在病床上和“買家”討價還價。據說,他趁著那口氣在,居然高價賣掉不少古董。他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如果他不賣,而由外行的子女,三文不值兩文地賣了,他一定死不瞑目。

不再舉起雙鉗的螳螂,就如同繳了械的神槍手,失去了一切的威武。也就如同受傷倒地的盜匪,連婦孺都會過去踹他兩腳。年輕時的死敵,在你中年成功時,可能成為你的朋友;中年時的死敵,在你年老時,會給你加倍的傷害。新仇與舊恨,在你成功時,都不會出現;當你失敗時,他們則成為“摧枯拉朽”的力量。如同年輕時受的肉傷與風寒,年老時便要一一發作。

蟋蟀們顯然看穿了派蒂,先在她的遠處走動,漸漸移到她的身邊。一隻帶頭的,不斷鼓動翅膀,發出尖銳的聲音。其餘兩隻也就忽左忽右地穿梭,像是發起一個抗爭的遊行。

派蒂沒有動,冷冷地看著它們。有一隻跳上她的背,她也沒反應。蟋蟀則更加猖狂,甚至緊緊貼在她的身邊,用力拱她,尤其帶頭那隻,更是衝來衝去,如同一個被神力附體的乩童。

突然間,兩隻蟋蟀跳開了,彈起許多蟲屍的碎片。那隻帶頭的不再尖叫,因為已經被派蒂狠狠鉗住。派蒂不斷移動四隻腳,大概希望站穩一點。那被抓的蟋蟀也就不停地踢,以為可以掙脫這老傢伙的掌心。沒想到老傢伙鉗子上的刺,仍然那麼尖。它愈掙扎,那刺扎得愈深。派蒂開始低頭咬,她嘴上的力量顯然也變弱了,咬了半天,才咬掉一隻翅膀。再咬頸子,蟋蟀的頸子粗,咬了許久,才咬斷一半。不知怎地,那半死的蟋蟀一跳,居然從派蒂的手裡掙脫出去。

派蒂也不再追,歪著頭舔她的鉗子。沒想到,老得都快不能動了,她仍然要親吻自己的武器。當然,也可能那上面留有剛才蟋蟀的肉汁,多麼肥美的滋味!對於一個垂老的“吸血鬼”而言,刀鋒上留下的乾乾的血跡,仍然能使他陶醉。

逃走的蟋蟀,已經不再是領袖,而是被遺忘的先烈。剩下的兩隻蟋蟀,又開始舞蹈。

我想“派蒂活不久了,”便把瓶子裡剩下的另外三隻蟋蟀也放進罐子,造成六隻蟋蟀環繞派蒂的場面。

我要看看當強人老去,他昔日的敵人是先報舊仇,還是先搞奪權。當革命發生,原來的執政者被推翻時,所有監獄裡的犯人,包括殺人、強姦的、貪汙的,都可以搖身一變,成為革命行動的支持者。他們都不再有罪,因為他們喊“判他罪!判他罪!”的聲音,比所有的人都響。他們曾經是“被迫害者”,當然有優先討債的權利。而一切的棋子都要重新安排,所有的勢力,都要被新領導人拉攏。

看哪!暴君垂死了!被欺壓的人民終於起來了。一群蟋蟀在屍堆里居然開始打鬥,一隻跳到派蒂的背上跳舞,另一隻騎在派蒂長長的腿上,且隨著腿滑下去,再抱著派蒂的腳,開始舔、開始咬。

我趕緊把派蒂拿了出來,只是她的腳趾已經被咬斷一截,剩下空空的腿脛,如同細細的牙籤,立在我的手上。

她不再對我使狠,眼神也不像以前那麼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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