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知道,今天不冷。”她就事論事地說,“我想,我得的這種該死的病跟心臟有點關係。但他們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們。我的症狀倒是隻涉及呼吸道。”
“嚴不嚴重?你什麼時候染上的?”
“十八個月前,我估計。就在他們逼我們離開巴西之前。當時,這種傳染病已經在里約熱內盧漫延開來,可他們卻硬把我們趕到那兒。到那兒以後,我們都染上了。活下來的人不多,連挺得稍久的人都沒多少。疫情一天比一天嚴重。”
他點點頭,“這裡也一樣。大約百分之六十的死亡率,我估計現在已經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了。”
好一陣子,兩人沉默無語,他還以為她睡著了。這條所謂的路只不過是兩道車轍,灌木正漸漸奪回以前屬於它們的地盤。路面已經被野草遮滿了,只有泥土被暴雨沖走的地方才露出光禿禿的石頭。邁克走得很小心,很慢,戴維沒有催趕它。
“戴維,河谷北面現在有多少人?”
“一百一十人左右。”他說。三個人中就有兩個送命的,但他沒有說出來。
“醫院呢?建好了嗎?”
“好了,由沃爾特負責。”
“戴維,趁現在你趕車,你看不到我的表情,正好給我講講發生在這裡的事。誰活著,誰死了。把一切都告訴我。”
幾個小時後,他們停下來吃午飯。她說:“戴維,這會兒,你願意和我做愛嗎?”
他們在一片黃楊樹林中躺下。感覺不到風,但樹葉“沙啦啦”地響個不停。樹葉低語,混合著他們的低語、喘息。
“二十年前我就愛上你了,一直愛你。你知道嗎?”很久以後,他問她。
她笑了,“記得我弄斷你胳膊那次嗎?”
後來,進了大車以後,身後響起她的聲音,很輕,很悲哀。“我們完了,對嗎,戴維?你,我,我們大家。”
他想了想。去他的沃爾特,去他的保證,去他的秘密。他把克隆研究的進展一五一十全告訴了她。這個秘密藏在山下,藏在地洞深處的實驗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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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暮鳥語2(1)
來到農場一週後,西莉亞開始在實驗室工作。“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見到你。”戴維反對時,她輕聲對他說,“我向沃爾特保證過,每天只工作四個小時。行嗎?”
第二天早晨,戴維帶她進了實驗室。地洞的新出入口隱蔽在醫院地下室的鍋爐房裡。洞門是鐵鑄的,嵌在石灰岩內。這個地區地表土層之下全是石灰岩。走進門口,頓時覺得涼嗖嗖的。戴維把一件大衣披在西莉亞肩頭,“大衣隨時備在這兒。”他說,從牆上的衣帽鉤上摘下另一件大衣。“政府檢查員來過兩次。要是我們穿著大衣進地下室,他們也許會起疑心。以後他們再沒來過。”
通道里燈光黯淡,腳下平平整整。四百英尺之後是另一扇鐵門,開啟後便是地洞的第一個房間,很大,天花板很高。這個地方沒怎麼大整修過,牆邊還留著鐘乳石和石筍。房間裡安放著許多輕便床、野餐桌和大臺子,還有一長排備餐檯、爐灶。“我們的避難所。遇上重汙染的‘熱雨’天,大家就避到這裡來。”戴維說著,領她穿過這個四面迴音的大房間,進入另一條通道——比前一條窄些,也不如前一條平整。通道盡頭是動物實驗室。
實驗室的一面牆被打掉了,在山壁上掏出一個用於安放大型電腦的凹室,和貼著淡粉紅色牆磚的其他牆面相比,顯得格外粗糙原始。房間中央是一列列水箱、液缸和管道,有的是不鏽鋼,有的是玻璃。四周是放置動物胚胎的培養槽。西莉亞一動不動,盯著這些裝置看了好一陣子才轉過身來,吃驚的眼睛望著戴維。“你有多少培養槽?”
“足夠克隆不同體積的六百頭動物。”他回答說,“不少克隆體已經取出來了,送到隔壁的另一個實驗室。眼下我們遠沒有把裝置利用到最大限度,擔心化學制劑消耗得太快。現在,我們還無法從我們掌握的資源中提取出這些化學制劑的替代品。”
埃迪·比徹姆從一排培養槽後繞出來,同時在一個記錄本上記下數字。他衝戴維和西莉亞笑笑,問道:“來參觀我們這個爛攤子?”說著,他開始檢查一個刻度盤,和記錄本上的數字作比較,之後稍稍調整了一下刻度盤,又繼續朝前走,檢查其他面板讀數,不時停下來做點微調。
西莉亞的眼睛探詢地望望戴維,他搖搖頭。埃迪·比徹姆不知道他們在另一個實驗室幹什麼。兩人走過一排排密封的培養槽,只有上面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