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劇訓練班”裡
1970年2月的一天,我成了“武昌縣京劇訓練班”的學員。
武昌縣革委會駐地在紙坊鎮,這裡自古以來盛產楚劇。“樣板戲”高潮席捲祖國大地的時候,楚劇團被迫解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武漢青年京劇團的一幫人。在楚劇團尚未遣散的時候,我們訓練班借住在一中校舍,武漢青年京劇團的演員當老師,我們練功排練都在一中的大
禮堂。
學員中,我屬於偏大的,已過16歲。最大的18歲,最小的叫小明,才十歲。練功教練是個清瘦白髮老頭,我們都喊他方老師。教唱的老師姓何,老單身,嗓子好,人也長得清秀。據他講,自己是大師郝壽臣的門徒,有照片為證。在排現代京劇拆子戲時,我演郭建光,排第五場,指導老師姓唐,據云是“武青”的臺柱子。
提起練功,則說來慚愧。十六七歲的年紀才開始壓腿、下腰、拿大鼎、打飛腳,練旋子、扎蠻子、打小翻……實在是太晚了。可同伴們都很刻苦,我也就不甘落後。疼我的老師便勸:
身子骨不行了,就重唱吧,你嗓子條件不錯,就是音域不寬,要下苦功練。
半年左右吧,“京訓班”排練了《紅燈記》摺子戲和《沙家濱》摺子戲,正式向縣領導作彙報演出。記得當時正值全縣開個什麼會,大小頭頭近千人,那次彙報演出,我的“郭建光”
轟動全縣,一時成了“名人”,走到哪裡,都有人喊你“郭建光”,心裡美滋滋的。
這以後,武昌縣京劇團正式成立,全體學員都從農村轉了戶口,吃上商品糧了,老師和學生彈冠相慶,從一中搬進了楚劇團,可憐老劇團的人員被遣散下放,成了遊民。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到全縣各區鎮,作巡迴演出,十月間,還隨縣革委會組織的慰問團,遠赴鄂西北焦枝鐵路建設工地,為武昌縣民兵團,咸寧民兵師和工程兵部隊所在施工點演出。
別處的演出情景忘了,在均縣山溝裡的一場,卻記憶猶新:部隊和民兵,當地老百姓圍觀的木板舞臺上,“好人”與“壞人”正在緊鑼密鼓“開打”,一武功尚好的老師演“壞人”,
從內臺一排小翻翻到臺前,大抵是距離估計錯了,翻到臺前仍未停住,竟從空中一傢伙砸在人堆裡,,引出一臺可笑的戲外戲,臺下人鬨笑不已,後臺演員目瞪口呆,這戲還怎麼演呀? 好在掉到臺下的是“壞人”。“壞人”灰溜溜從臺下爬起來,朝觀眾做個鬼臉,繞到臺後躲了,觀眾笑一陣,就又聚精會神看節目。那年月文化生活貧乏,看節目而且是專業團體演出,於老百姓是件奢侈事。
密謀參軍
1970年秋季的一天下午,我從劇團出門上街,被一個高個子解放軍叫住了:
“小鬼,你是不是劇團裡的演員?”
“是呀,您找誰?”
“找你呀,‘郭建光’同志!”解放軍是四個兜的幹部,親切友善。
我愕然。解放軍自稱姓江,是來招兵的。他說他看了我的演出,他們部隊文工團很歡迎我去,問我想不想參軍。
我喜出望外。那年月,當兵誰不想啊!於是便詢問,怎麼報名,怎麼聯絡,如何脫身,江干部告訴我:部隊同時想要兩個,一個是我,另一個是“李玉和”。
按照約定,我在單位報名參軍。很快,團長找我談話,說組織上培養你,老師們教導你,是希望你往後挑大樑,在團裡當臺柱子。當兵的事就不必考慮了,領導不同意。
我一聽就急了,就跟團長吵。吵著吵著團長也急了,明確告訴我:“你走不了。縣人武部的人曉得你跟接兵部隊的人串聯,革委會袁主任都曉得你想走。莫做夢了,你走不成!”
團長如是說,我傻眼了,偷偷溜出門去找江干部,想哭,江干部安慰我,說只要你有決心,就能參軍,我說人家不批,決心頂個屁用啊?江干部說:問題是你想不想辭職,你有決心辭職,我就有辦法包你參軍!
“我辭職,您能肯定讓我穿上軍裝?”
“肯定!軍中無戲言!”
“好,我這就走!”江干部見我主意已定,就囑咐我:“部隊首長說要你要定了。你放心吧!你只要從農村老家報上名,就等好訊息吧。你辭職不要張揚,悄悄地走就行了!”
吃了“定心丸”,我就什麼也不顧了,回到劇團宿舍,我就捲鋪蓋行李,用棍子挑著就往汽車站跑。收行李時就有人打報告,我一出門,方老師帶著幾個人就追來了。追到車站,方老師就拉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