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其它幾個人就把行李搶去了。正扯著,團長氣喘吁吁跑來了,後面還跟來一位矮胖矮胖的軍官。
團長氣惱地說:“小張,你這樣偷跑,太不象話了!”
我爭辯:“怎麼叫偷跑了,我大白天走,我回農村當農民,不在你劇團幹了,怎麼不行?”
矮軍官發話:“小傢伙,接兵部隊說你回農村就能當兵,他們說話能算數嗎?”
“算數!噫,你怎麼曉得他們……”自知失言,便低了頭,只聽矮軍官怒道:“由他去——看他怎麼參軍!把他的行李帶走,讓他回去!”
這一吼,扯的人,勸的人就散了。我一睹氣,便空手搭車回到了農村老家,可這一等,竟是半個多月,天天象掉了魂似的。這期間,劇團的好友舒幫勝和項經少來過我家一次,告訴我那天放我走的矮軍官是縣人武部政委、縣革委會副主任,得罪了他,這回禍闖大了。
這一年新兵入伍時間遲了半個多月,遲的原因,出在我身上,這是江干部後來告訴我的。 原來,江干部把我的名字夾在了全區三百名新戰士中間,是一種預謀。接兵部隊與地方區人武部確定人選時,三百名前一半順利透過,輪到我時,卡殼了,這一卡雙方便鬧了個臉紅脖子粗,僵持近十天:區人武部接縣革委會袁副主任命令,堅決不許張立先這小子參軍;接兵部隊首長也有指示,區裡不放張立先,整個金口區三百新兵一個不收。
結果呢,接兵部隊贏了,縣裡不願意因區區張立先而完不成全年送兵指標在省裡挨批,妥協了。有趣的是,新兵入伍時要到縣城集中,還要開歡送會,上街遊行,兩旁還組織群眾敲鑼打鼓哩。
1970年12月31日,是我17歲生命中最為得意的一天。走在熟悉的大街小巷,夾裹在人們羨慕的目光裡,感覺到渾身是勁,彷彿每個細胞都要爆炸。
人叢裡有人叫我,是好友舒幫勝和項經少,旁邊還有方老師和其它京訓班時的同學。我們這支未戴領章帽徽的隊伍正在行進,我只能向他們招手示意,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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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歌的童年�
每當我路經溫馨如家的幼兒園,總要駐足凝眸,望見嘻戲玩耍天真活潑的稚子,總會心生曖意,眼睛發潮。我知道,我是在羨慕,同時也在妒忌哩。
童年,在我的記憶裡只有片斷,只有苦澀。
童年,在我的生活裡只有憂傷,只有祈盼……
文昌閣的“年飯”
穿開襠褲的年月,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1959年末,生產隊庫存的糧食已經不多了,這是後來知道的真相。位於鄂南丘陵地帶的鄭家壠、汪家坊、張瓦匠灣三個自然村,同屬新屋鄉同升大隊的一個生產隊,家家戶戶的煙囪不冒煙已持續兩年了。這年我剛“背起書包上學堂”,父親在煤礦當工人,母親在胡家嶺衛生院做勤雜工,家中只剩年邁的奶奶、弟弟和我。隊裡食堂設在一座名為文冒閣的破廟裡,每人每天的定量為四兩米。記得有一天,通知吃年飯,奶奶便柱著柺杖,我揹著弟弟,興沖沖地趕往裡把路遠的文昌閣。
聽的訊息晚,卻去的早了,大概“年飯”這兩個字太誘人食慾了。奶奶叮囑我別跑遠,就與同樣提前跑來的大人扯家常。我牽著弟弟去側廟看神象數羅漢,不知是文昌閣神象和羅漢不多,還是飯菜的濃香誘惑太大,鬧不清怎麼回事,我和弟弟與另一幫孩子約好了似地,都瞪著眼張著嘴一臉讒想出現在龐大的四方格蒸籠面前。
開籠了,只見四個大人站在灶上一聲吼,便搬下一層熱氣騰騰的缽飯。缽子很大,可惜是菜米混合,而且只有大半缽。眼見著大人們一層層搬上搬下,又往蒸熟了的米飯裡摻冷水,鬧不清是何道理,便多嘴發問,認識我的叔叔拍著我腦袋,憤憤地說:“你哪裡鬧得懂喲,伢
也,人家在田裡畝產萬斤,老子在這裡每缽半斤!哼,明明只有二兩,卻硬充半斤——孃的×,一吃就飽,一放就餓,老子日他祖宗!”
他罵歸罵,依舊幹活。多年後我才明白他罵的是什麼。原來這“一吃就飽,一放就餓”的發明創造者不是他,這“絕活”是他在外地學來的,這種蒸熟了再摻水蒸的飯有個名稱,叫“二水飯”;滿滿一缽填進肚裡,撐飽不成問題,可撒一泡尿肚子又空了。
開飯的時候到了,每人一缽菜飯,稀稀的鼓得老高老高。兩家老小共一罐骨頭湯,小孩子不敢動,奶奶就和另一位奶奶在罐子裡爭搶骨頭,先是筷子幌,繼爾是手撈,撈著撈著嘴裡就不乾淨,就奪起罐子來。奪的結果是,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