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部分(1 / 4)

小說:宋詞鑑賞辭典 作者:泰達魔王

我夢唐宮春晝遲,正舞到、曳裾時。翠雲隊仗絳霞衣,慢騰騰,手雙垂。忽然急鼓催將起,似綵鳳、亂驚飛。夢迴不見萬瓊妃,見荷花,被風吹。

試設想這樣一個境界:當殘暑季節的清曉,一陣陣的涼風,在水面清圓的萬柄荷傘上送來,擺弄得十里銀塘紅翠飛舞。這曉風,透露給人們一個訊息,蓮花世界已面臨秋意凋零的前夕了。這是空靈的畫境,是迷惘的詞境。怎樣以妙筆去傳神,化工給詞人出下了這一個不易著手的難題。

詞人透過他靈犀一點的慧思,在筆底開出了異采絢爛的花朵,幻出了一個美絕人天的夢境。出現在夢裡的蓮花,完全人格化了。她是唐代大畫家周昉腕下的唐宮美人,她是在作霓裳羽衣之舞。沐浴在昭陽春晝的旖旎幻境中的她,絳裙曳煙,珠衱飄霧,玉光四射,奇麗嫋娜的身影,迴旋在人們心上,是多麼難以恝置的美豔的傳奇!不,它的背後,已帶來了燃眉的邦國大禍。果然,撼動掀天雨點般的急鼓,驚破了舞曲,驚散了鳳侶,一晌貪歡的夢境霎時幻滅。“夢迴不見萬瓊妃”,詞人聲淚俱下地唱出了宗國淪亡的哀歌。“見荷花,被風吹”,這麼臨去秋波的一轉,點明本題,讓上面的夢境完全化為煙雲。你說她是瓊妃也好,是荷花也好,幻想與現實,和諧地交織成為完美的藝術圖案。

這詞的藝術構思,迥出於尋常蹊徑之外。蓮華不易傳神,風蓮更不易傳神,詠風蓮而有寄託,更難,有寄託而不見寄託痕跡,難之尤難。作者巧妙地透過了夢,透過了擬人化的形象,透過了結層畫龍點睛的手法,好像絕不費勁地達到了如上的要求。這是蓮,但不是泛泛的蓮,而是風中的蓮。如果說翠仗絳衣是一幅著色畫,那麼綵鳳驚飛的神態,更是畫所不能到。我們讀這首詞,須得理解作者是宋末的遺民,是南宋亡國曆史悲劇的見證人,透過這奇幻濃郁的浪漫主義風貌,去探索它的現實性,它將會使你更加感到悵惘不甘,當時南宋淪亡的輓歌,還會在你的靈魂深處盪漾著。

這是一首有寄託的詠物詞,但寄託不同於影射,更不是要使讀者去猜謎,它本身就是一種藝術美。這首詞,即使撇開它的寄託意義不談,仍然是一首詠風蓮的絕唱,給人以美的享受。清代常州派詞論家賙濟在《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中說:“夫詞,非寄託不入,專寄託不出。一物一事,引而伸之,觸類多通,驅心若遊絲之繯飛英,含毫如郢斤之斫蠅翼。以無厚入有間,既習已,意感偶生,假類畢達,閱載千百,馨欬弗違,斯入矣。賦情獨深,逐境必寤,醞釀日久,冥發妄中;雖鋪敘平淡,摹繪淺近,而萬感橫集,五中無主;讀其篇者,臨淵窺魚,意為魴鯉,中宵驚電,罔識東西,赤子隨母笑啼,鄉人緣劇喜怒,抑可謂能出矣。”這首《燕歸梁》好就好在入而能出。(錢仲聯)

梅花引

荊溪阻雪

蔣捷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閒影,冷清清,憶舊遊。舊遊舊遊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黃雲,溼透木綿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宋末詞人蔣捷的這首《梅花引》,表現了他乘船阻雪於荊溪(在今江蘇南部)時的惆悵情懷。詞中以悠揚的節奏、活潑的筆調,在冷清的畫面上,織進了熱烈的回憶和灑脫的情趣;在淡淡的哀愁中,展示了一個清妍瀟灑的藝術境界。吟誦起來,給人的感受,如同欣賞一支優美的隨想曲,它即興抒情,旋律自由又富於幻想。

詞的起筆就很不落俗。既沒有描繪雪景,又沒有直敘受阻,而是幻想出一隻擬人化的白鷗來設問。白鷗棲息水濱,形象飄逸,出現在荊溪泊舟的背景中,顯得十分和諧。這裡藉助白鷗,構思已屬新穎,而它的問法,尤為巧妙。它將孤舟主人的停泊究竟是被迫的還是自願的這個問題,極其簡明地用“是身留,是心留”來概括。第一步先作一個選擇式的詢問,第二步緊接著又用“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來反問。似乎它已經看出苗頭,但仍避免作出判斷。這種表現方法,較之作者在《喜遷鶯·金村阻風》中,“風濤如此,被閒鷗誚我,君行良苦”的寫法,雖然同樣都藉助了白鷗,卻顯得更俏皮而又有迂迴之趣。這樣,一起筆就用空靈的筆墨,虛筆側寫,揭示了孤舟受阻這一題旨,還為通篇的結構──時而寫“身留”,時而寫心未留──提供了線索。

“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閒影,冷清清,憶舊遊。”這幾句,承上文,寫身留,描繪了孤舟中的冷清。在筆法上,從前面的虛筆側寫,轉為實筆正寫。作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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