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的就連衍聖公他也能見得著。他兩次三番的邀我去逛逛我想我這肚子裡斗大的字通共認不上兩石可瞎鬧這些作什麼?如今難得老弟你來了你也是個空身子莫如多住些日子。等我消停兩天咱們就帶上那個老遙先生逛了泰山東海回來再到孔陵聖廟去瞧瞧就拜拜那個衍聖公你和他講說講說。你想這對你的胃脘不對?";安老爺聽了當下只樂得手舞足蹈說道:";九兄你這話何不早說?這等地方如何不去!既如此等我寫封家信回去通知家裡我就耽擱幾天何妨!";他父女兩個見留得安老爺不走了自是歡喜。當下商量怎的上路怎的登山怎的攜酒怎的帶菜。
正在講得高興只見褚一官忙碌碌從外面跑進來一直跑到安老爺跟前請了個安說道:";二叔大喜。";老爺忙問什麼事他道:";家裡打戴勤戴爺來了說少大爺高升了換上紅頂兒得了大花翎子了。";老爺聽了先就有些詫異忙問:";他升了什麼官了?";褚一官道:";這個官名兒我卻說不上來。戴爺在外頭解包袱拿家信呢就進來。";說著早見華忠等一千人跟了戴勤進來。戴勤進了屋子匆匆的先見過鄧九公轉身便給老爺請安叩喜。老爺此刻忙得不及問他別的只問:";大爺到底做了什麼了?";他先把手裡那封信遞上去這才吞吞吐吐的回道:";奴才大爺賞了頭等轄加了個副都統銜放了烏里雅蘇臺的參贊大臣了。
安老爺聽得這句話只啊喲一聲登時滿臉煞白兩手冰冷渾身一個震顫兒手裡的那封信早頗得忒楞楞掉在地下。
緊接著就雙手把腿一拍說道:";完了!";鄧九公忙問道:";老弟你這是怎麼說?";安老爺只搖搖頭望空長吁了口氣說道:";九兄這話一言難盡你我慢談。";這個當兒葉通早把公子那封稟帖揀起來遞給老爺拆開一看見上面無非稟知這件事的原由卻宣告其餘不盡之話都等老爺回家面稟。老爺看完把信交給葉通便問戴勤道:";你是那天起身的?";戴勤回道:";奴才是奴才大爺放下來的第二天起的身。奴才來的這日奴才大爺還在海淀住著不曾回家。大爺叫奴才就便請示老爺幾時可以回家。奴才太太卻叫奴才回老爺請老爺務必早些回家才好並有許多事都等老爺回去請示定奪呢!";老爺聽了點了點頭說道:";這個自然。";因回頭向九公道:";九兄承你爺兒們兩個一番厚意非我苦苦要行如今岔出這樁意外的事來其實不好耽擱了我就此告辭明日五鼓便走。";說著便吩咐家人們去歸著行李。鄧家父女見這光景知是不好強留只得一面收拾今晚的送行酒一面預備明早的上馬飯給老爺送行。一時擺上酒來老爺勉強坐下此時什麼叫作登泰山望東海拜孔陵謁聖廟以至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怎的個侍坐言志老爺全顧不來了;只擎著杯酒愁眉苦臉一言不的在座上愣。
讀者你看這老頭兒這一愣愣得好生叫人不解。清朝設立西北西南那兩路鎮守邊疆的這幾個要缺每年到了換班的時候凡如御前乾清門的那班東三省朋友那個不羨慕這缺是個財的利途。便是有等獲罪的卿2督撫又那個不指望這途作個轉機的生路。如今安公子才不過一個四品國子監祭酒便加了個二品副都統銜已經算得個越級升了。再講到那枝孔雀花翎的貴重只看外省有個經費不繼開起捐來如那班坐擁厚資的府廳司道和那班盤剝重利的洋商鹽商都得花到上萬的銀子才捐得這件東西到頭上。安公子一旦之間兩樁都得了可不算得個意外的榮華飛來的富貴麼?怎麼安老爺得了這個資訊不樂得眉開眼笑倒愣到苦臉愁眉起來這是個甚麼道理?從來各人的境遇有個不同志向有個不同到了性情尤其有個不同。這位老爺天生的是天性重人慾輕再加一生蹭蹬半世迂拘;他不是容易教養成那等個好兒子不是容易物色得那等兩個好媳婦才成立起這分好人家來。如今眼看著書香門第是接下去了衣飯生涯是靠得住了。他那個兒子只按部就班的也就作到公卿正用不著到那等地方去名外圖利。他那份家計只安分守己的也便不愁溫飽正用不著叫兒子到那等地方去死裡求生。按安老爺此時的光景正應了";無官一身輕有子萬事足";的那兩句俗語再不想憑空裡
無端的岔出這等個大岔兒來。這個岔兒一岔在旁人說句不關痛癢的話正道是";宦途無定食路有方";。他自己想到有違性情上頭就未免覺得兒女傷心英雄氣短。至於那路途風霜之苦骨肉離別之難還是他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