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五月天已然極其炎熱,但清晨時總算還舒服一些。
雖說一夜未曾入睡,只是在清晨時分眯了一會,但依舊還是起早去跑步。
今日皇城腳下還算安靜,大抵也是因為起的太早的緣故,街邊上的攤販也才擺好攤子,如今倒也沒有客人過來。
繞著湖跑跑了一陣之後,便緩緩開始散步,趁著清晨的晨光大口吸著這新鮮空氣,著實舒坦,昨日心中塊壘也漸漸消退。
只是還未走出幾步,便看到迎面走來那位身著道袍,鬚髮盡白的老人,正向著這邊揮手。
沈無言瞳孔微縮,著實不願回應,本想假裝沒有看到,快些離開。但對方已然邁著小步子過來,他倒也不能躲避。
待那老者走近之後,沈無言這才面帶笑容,向著老者長作揖表示恭敬,嘆道:“何先生怎的又來京城……又有什麼事?”
倒也並非沈無言與何心隱有什麼過節,著實是因為每次見到何心隱,總有出現很多事,若嚴世蕃、徐階這些,大抵都與何心隱有關。
如今高拱那邊事態暫時還平穩,雖說高拱也有對徐文長下手的趨勢,但終究還沒動手,而怕的就是何心隱過來,就將這暫時穩定的局面,隨意打破。
何心隱年紀固然大了,但影響卻又與日俱增,如今他的門人弟子遍佈江北,即便在京城官場中也佔據極大的地位,以至於他雖說身在野,但依舊可以指點江山。
何心隱倒也能看出沈無言這毫不避諱的神色,只是淡笑道:“老東西又來給沈先生添麻煩了……倒是落的惹人嫌的地步。”
沈無言連忙擺手,但面上分明肯定了他這說法,不過口中倒是平和:“何先生這說的是哪的話……您來京城也不派人知會一聲,在下好招待您。”
這般說來,二人皆都笑了起來。一陣之後何心隱才又道:“之前見過高拱……倒也與你這般,不過倒也無妨……世界是你們的。”
這最後一句話,倒是學著沈無言的語調說出來的,卻也說明他看過沈無言的某些文章,二人邊走,何心隱繼續道:“如今這朝廷卻又成了他高家的天下……上下官員皆都出自他高拱門下弟子……”
“嘿,何先生便不要提政治了。”沈無言輕嘆一聲,不住笑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何先生這般說,若是被有心人聽見,便要彈劾你老人家汙衊中傷他人之罪……”
何心隱年紀雖說大了,但脾氣依舊倔,性子也還是偏激,雖說能聽出沈無言這玩笑話,但心中依舊不悅,冷笑道:“便讓他高拱來治治老夫的罪……卻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膽量。“
沈無言不住搖搖頭,在大明有許多人雖說並無高官權位,卻依舊是不能得罪的。除卻孔、顏、孟這些聖賢之後外,便要數大明名士不能得罪。
這些名士往往開壇講學,身下有諸般弟子,而在全國又有無數追捧者,朝廷若是敢動這些人,定然會遭到無數文人士子口誅筆伐。
當然也有不惜的與這些爛筆頭多言廢話的強硬者,若嚴嵩之流,便大可屠戮名士,即便有大批文人譏諷嘲弄,依舊毫不在意。
其中最能體現的便是當年嚴嵩殺死王世貞之父一事,當時王世貞跪倒在嚴家門外,祈求嚴嵩放過其父,嚴嵩面上答應,但實則暗地裡便將其父殺死。
之後這事便被王世貞抖摟出去,他乃是文壇領袖,文人之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所以這般一來,大明各地文人皆都與嚴嵩大加抨擊。
直到隆慶年間,嚴嵩大抵已然成為家家戶戶口中奸臣形象,若宋時秦檜蔡京之流一般。
何心隱雖說不如王世貞那般名氣,但卻依舊乃是當世名士,即便徐階當年也不能將他如何,以至於徐階高拱也時常與之交好。
稍一停頓,二人已然走到一個包子攤附近,籠屜上冒著白煙,包子的香氣撲鼻而來,沈無言也正好腹中無物,便隨之坐下,微笑道:“那一年與何先生也是這般對坐……大抵就是這邊,談論之後頗有心得體會。”
見沈無言可以調換話題,何心隱也不再刻意去追逐,便也隨之坐下,要了包子醋碟之後,才道:“這般說來已然有幾年了……”
沈無言微笑道:“時值端陽佳節……何先生就沒有什麼打算?”
何心隱搖搖頭,嘆道:“其實來京城也只是暫時的,如今留宿在城外佛寺之內,那住持與我相熟……至於端陽……也許就要去蘇州了。”
“何先生這一身道袍,倒是住在了佛寺內,你那位和尚朋友果然夠意思。”沈無言輕笑一聲,繼續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