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眼睛一刻也離不開舞臺——如果您不介意,我也要回到我的包廂去了。”江忠源見他伸手,便也伸手握了握,笑道:“那麼後會有期!”覺得馬師爺拉自己後襟,忙又補了一句:“請代我向巴夏禮先生致意。”
湯姆回到包廂,挨身和巴夏禮坐下。此時臺上正演《長權坡》,巴夏禮看得一塌糊塗,張口就問:“那個滿臉塗著白粉的老頭子剛才說了些什麼?這位背後插著旗的青年到處殺人,被殺倒的人又一個一個活了,大搖大擺走進後臺!他現在在幹什麼——他在用手推什麼?”
“你來看。”湯姆笑道,“這位青年將軍叫趙雲。他胸前那個紅包裹是他主人襁褓中的兒子。他保護著他主人的夫人單獨與八十三萬軍隊作戰,夫人為了兒子的安全投井自殺,他在用手推牆,掩埋那口井——那個白臉老頭子叫曹操,雖然是敵人,但他珍惜這位英雄,並且想俘虜他作為自己的部下,所以下令不許射箭傷害他。至於被殺的人走進後臺……如果不這樣處理,那就會滿臺都是屍體……”
“這個故事真有魅力。不過你不來解釋,我簡直什麼也看不懂。”巴夏禮舒了一口氣,“這位將軍一定愛這位夫人,他是騎士,在保衛自己的心上人……”巴夏禮嘖嘖稱羨。
湯姆搖搖頭,說道:“這是發生在公元二世紀的真實的歷史事件,他是為自己心中固有的道德理念,拼死保護那個孩子——他在八十三萬敵軍中七出七進,而那個孩子卻睡著了。”“上帝!”巴夏禮驚叫:“八十三萬!而且是真實的!”湯姆也搖頭,說道:“所以我常告訴你,這個民族只能來往,不能征服……如果用冷兵器作戰,就算是現在這個腐敗的政權,我們所有國家都來,仍舊不是他們的對手!巴夏禮,我要再次告訴你,你同意徐二虎和徐三彪參加團練,是錯誤的!”
巴夏禮狡黠地一笑,盯著舞臺說道:“這件事請示過總督的,你也不要低估了我們的智慧。辦團練既然純屬他們的內政,過分的干預將會暴露蔡的面目。他們砸掉胡的煙館證明他們是些計較個人私怨的群氓,而且逼著胡世貴更靠近我們。即便是犧牲了胡這張牌,這就好比出牌,胡世貴至多不過是一張最不重要的五分而已——論起賭博,我可不是外行!”
“對中國,我越是研究越是迷惑,越覺得自己懂得的只是皮毛而已。”湯姆望著正在彈琴退兵的諸葛亮,目光憂鬱地說,“臺上扮的這位老人和趙雲是同時代的人。我講過這故事給你聽。一張琴,一把扇子,退去了敵人四十萬大軍!”巴夏禮道:“如果我是司馬——這位統帥,我決不退兵!”
“這也正是諸葛亮的話。”湯姆說道,“他們的輝煌已經成了過去,而我們正是全盛的大不列顛帝國。我們的文明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我毫不懷疑這一點並且和你一樣自豪和驕傲。這就好比一個年輕的拳擊手面對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武力的較量結果是不需要討論的。他們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故步自封導致了今天。研究他們正是為了我們能更徹底的擁有這塊殖民地。假使,我在想,假使我們的天主和基督精神能夠滲透到這個國家,也許比鴉片那一點區區小利要強上一百倍!”
“溫柔地殺人!”巴夏禮哈哈大笑,“像俄國萊蒙托夫寫的詩《商人卡拉希尼柯夫》裡的沙皇!”他低沉了嗓音,嘎聲吟道:
孩子,你已經憑著你的本心
回答了我的問題。
你去吧,
你自己走上那高高的斷頭臺,
低下你強悍的頭顱。
我將從國庫裡撥出錢財
贍養你的妻子和兒女。
你的兄弟可以在廣大的俄羅斯
到處去做生意,不必上捐也不必納稅。
……我還將命令劊子手
把斧子磨得鋒利。
莫斯科所有的教堂,都將把喪鐘敲起——
認人們都知道我浩蕩的皇恩,
也沒有把你忘記!
巴夏禮點起一支雪茄拼命抽起。湯姆沒有再說話,仔細聆聽他點的《感天動地竇娥冤》,看竇娥刑場發願那一段,他倏地想起葛花,一陣刺心,眼中突然湧滿了淚水。
廣州城又平安度過了一個春節。貧的富的各有各的苦樂,華人洋人照樣來往,煙館貨棧仍舊忙碌。向榮的八萬軍隊圍剿洪秀全長毛賊,被洪秀全潰圍脫出,率軍直插湖南;英國的船隊從印度洋透迤曲折向珠江入海口、香港、九龍海面集結……從葉名琛到賣燒餅的炊夫似乎都不大留意,只是眼看著各色樹木花卉愈來愈新綠蔥蘢,高大偉岸的木綿樹綻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