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2 / 4)

小說:爝火五羊城 作者:插翅難飛

廣州人悍鷙難制,萬一有不測之變,不但朝廷上不好交待,廣州兵士家屬鬧起來,又如何善後?洪秀全由粵入湘之後勢如黃蜂出窠入無人之境。我不怕打敗夥,戰敗而死,也還是‘國殤’;軍隊譁變,‘以兵資匪’四字罪名,恐怕誰也擔當不起。”說完,舔了舔嘴唇垂首聽命。

四個人互相交換著目光,看著江忠源都有點犯難。他們其實準都沒有真正帶過兵,只想有糧有錢一紙文書調你走你就走。江忠源一路譬講,竟全然在意料之外,直到此時,葉名琛才領教了江忠源的厲害:調這股子地棍團練出境,比呼叫綠營軍竟難上十倍,萬一真的中途譁變從匪,連兩廣總督這個紅頂子能否保住,都大有疑問!

“可以從容一些。”許久,葉名琛無聲透了一口氣。他是個“因循”的秉性,到了冥頑不靈的份上,一時被江忠源說得毫無主張,因一笑,“你給我出了兩個難題,一是名正言順;二是我有錢出兵,無權賞功罰過。這樣吧,我再和他們合計一下,上奏朝廷改編團練為廣州綠營,事情就好辦了。你且請回,要維持好這個行務,一是不要和洋人滋事,二是不要歧視教民,要立出規矩制度來——扣押洋人,或者與洋人有糾葛,請告知蔡老夫子,由總督衙門處置。能保廣東廣州無事平安,是我的宗旨。”馬應朝笑道:“還是仔細一點好,大帥再裁度一下,還該和江道臺再商計一下,集思廣益,然後上奏。這裡到北京六百里加緊,往返也要半月。萬一再有請示,來來回回的太麻煩了。”葉名琛道:“那是自然。”

江忠源見眾人無話,便起身告辭。倒是一直寡言罕話的胡庸墨送他出來,見花廳門口那個丫頭仍在垂手侍立,說道:“我書房裡那盆青橘,江大人喜愛,你把它送過那邊院子。”江忠源便看胡師爺,胡師爺卻不理會,又道:“這麼熱的天,你過去把江大人的衣服被褥拆洗一下,我看江大人的《竹垞小志》、還有《雪鴻再錄》兩部書,說過借他的,料理完差使,送到我書房裡。”說罷向江忠源一揖,又回了葉名琛的書房。江忠源十分機警的人,只一怔,當即對那丫頭笑道:“你是制軍身邊服侍的人,生受你了。”

丫頭一雙眼睛閃了一下,蹲身答道:“老爺這話奴婢不敢當……”便忙著去搬花。江忠源自回東院,命小奚奴把髒衣服過冬被褥搬出來預備著來人洗溜,散穿一件天青實地紗袍子,搖著芭蕉扇坐在案旁看書等待,百般思量怪事聯翩,總沒個情由可尋。

約莫過了一刻鐘時分,院裡傳來窻窣細碎的腳步聲,江忠源便知那女孩子來了。女孩子兩手端著一小盆青旺旺綠得油潤碧滑的玲瓏橘樹,還挎著一隻竹筐,小心翼翼把橘樹放在窗前卷案上,把盛著皂莢的筐子放在地上,雙手扶膝,怯生生說道:

“江老爺萬福……您公候萬代……”

江忠源援髯呵呵大笑,說道:“小小年紀,有十六歲吧?乖巧可憐見的,倒是很能奉承——萬福就好。公候什麼的可以不必——那邊小杌子上坐了,木盆子擺上洗就是了。”此時近在咫尺,仔細打量這丫頭,也是月白實地紗短褂,銀紅水裙下露著天足,秀眉微頷粉唇鎖春,宛然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童。江忠源在書架上尋著《竹垞小志》和《雪鴻再錄》,漫不經心地瀏覽著書籤,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荷花……”那丫頭雙手泡在熱水盆子裡掰著皂英,頭也不抬小聲說道,“太太嫌這名兒不好,說這裡哪來的荷花?叫阿香就是了。老爺說荷花就是蓮花,叫過來恃候老祖上香,各叫各的……”

江忠源不禁莞爾,這是極細的事,可以窺見葉家宅院裡一點帷幕訊息。

她開始往盆裡泡衣服.一件件揉搓。江忠源看著那雙小手不停地在皂莢沫中蠕動,不禁嘆息一聲,問道:“我頭一次來衙候見,在花廳裡見過你。你好像有話要對我講?”

嚓嚓的洗衣聲一下子停住了,荷花朝門外看了看,接著洗衣沒言聲。江忠源也向外看,太陽剛偏西一點,滿地照得白蠟蠟的,蔚蔚蒸氣水波似地微微晃動,沿牆的玫瑰籬笆和那株木棉在驕陽下紋絲不動,滿院靜得連一聲蟲鳴也沒有。因笑道:“你也太小心過逾的了——老杜是我江家使喚了四十年的人了,小於子更是我的家生子兒奴才——你怕他們洩露出去麼?”

“江老爺!”荷花丟了衣裳,身上一溜就盆邊雙膝跪了下去。突兀一句說道:“大人,葉制臺叫您走,走了最好——快點離開廣州這是非之地!”

江忠源被她的語氣激得打了個顫,口氣冷冷地說道:“恐怕來說是非者,即是是非人吧?我是咸豐爺硃筆親點的特簡官員,硃批寫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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