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的門政戈什哈晃悠著從簽押房踱出來,忙轉身出來,迎上去問道:“我的手本履歷遞上去了沒有?”
“回大人,這種事卑職怎麼敢馬虎?”那戈什哈正剔牙,扔掉牙籤子奇%^書*(網!&*收集整理逼手站住,笑道,“葉制臺他老人家那脾氣,誰敢催他?幾十號縣令,廣東的府道官加起來二百多,都在候著他老人家呢!”
江忠源嘆了一口氣,問道:“制軍現在正忙什麼呢?”
“他老人家剛午睡起來,已經請了伍紹榮和鮑參議,說一會要議洋務的事。還有個英國人叫湯姆的爵士,是香港總督的參贊……卑職只管傳人送信,不敢攪擾……”
“我有要緊的事,你稟報我要見他!”
“制軍說過,除了洋務,別的事一概不許打擾——回大人您吶!”
“他現在在做什麼?——你再去傳話,江忠源要見!”
“回大人,”那戈什哈收了笑容,一本正經答道,“制軍和胡師爺在焚香打坐,請祖師爺降乩。您要不信,卑職帶您西花廳候見,隔窗您就能瞧見的。”
江忠源頓時氣得手腳冰涼,放著二百多人的匪防會議晾起來不開,廣東洋務海關軍政要事不理,睡到下午四五點起來,頭一件事是打坐請神扶乩——這還是朝廷再三降旨表彰,“制夷有方理政循道”的模範總督!他鐵青著臉,咬牙格格一笑,兩塊洋錢丟給那戈什哈,說道:“你帶我去!”那戈什哈得了錢,一邊往腰裡揣,笑道:“謝大人賞。不過卑職真得關照大人一聲,您是道臺,坐西花廳是規矩名分;您別亂闖,一闖就闖出禍來,卑職可兜不起。葉制臺最煩的就是這時候兒攪了他的壇場……”說著前邊帶路,曲折逶迤從大堂向西過月洞門,又穿過一帶花籬罩頂石甬道,指著一溜五間房道:“西邊兩間是書房,大帥就在裡頭。這三間是花廳,裡邊隔柵屏風擋著,是相通的。茶水煙巴菰都現成,大人請自便,只不出聲兒便沒事。”說罷去了。
進了花廳,江忠源才知道那兩塊銀元的功效。滿花廳南北牆全是亮窗鑲嵌起來的,幕著淡青色的蟬翼紗,連中間的隔柵也都用檀香木屏風橫擋,可開可合,只是掄著一條厚重的紫紅金絲絨,隔壁書房那邊說話聲音都隱約可聞。花廳裡兩溜窗臺,擺滿了盆景花卉,什麼月季、玫瑰、蕃石榴、紅橙、柚子、橘子、鬱金香,有的鬱郁青翠,有的掛果累累,有的含苞帶露,有的盛開怒放,美香不可勝收。沿牆有座椅有春凳,都陳著紫檀茶几,陳設豪華中不失典雅,和門房那邊比起來,真有云泥之隔。兩個丫頭提著酒壺躡手躡腳正給花兒澆水,見他進來,忙放下壺,一雙並蒂含笑蹲福幾行禮,讓座,沏茶,也不言聲,一邊一個站著。江忠源極不慣這般伏侍,又掏兩元一人給了一枚。那丫頭卻是可人,莞爾一笑收了,行個禮又去澆水。江忠源半日才恍然,這是這屋裡的規矩。略一定心,側耳聽書房那邊動靜,像是有人推磨般傳來軋軋隆隆的聲音,聲音卻是十分細微。忍不住好奇,走到帷幕前,撩開一條縫兒看,那蟬翼紗薄得幾乎透明,只見“書房”佈置得新奇,北牆正中供著一張祖師畫像,像前案上爐中香菸嫋嫋,案前還有三張米黃拜墊。說是“書房”,通屋裡不但書架,書也是沒有的。再看幾個人,那個花白辮子穿駝色背心的一望可知是兩廣總督葉名琛,還有一個餘保純是認得的,原是廣州知府,撤差後留在總督衙門,當了葉名琛的清客幕仔;一個戴墨鏡腰繫檳榔荷包的,想必是胡師爺了。還有兩個總角童子,八九歲的模樣。葉名琛站在神案邊閉目合十喃喃唸誦著什麼。最奇的地下還反扣著一張桌子四腳朝天,餘保純和胡師爺相對,兩童子相對,東西南北側身站定,也都閉眼,一律左手前指,可煞作怪那桌子竟自動東北西南旋個不住……他看得蹊蹺,摳縫兒彎腰還要瞧個仔細,覺得有人扯自己的袖子。回頭一看是沏茶那位姑娘,剛要問,那丫頭扯他過來,悄聲道:“千萬驚動不得的!上回鑄錢局方老爺也這麼著,神沒請到。方老爺那是多紅的人吶,第二日就掛牌子撤差!您何必觸這黴頭?”
“請神扶乩麼?”江忠源小聲問。
“嗯……”姑娘的聲音更小。
“請的什麼神?”
“有時是呂洞賓,有時是何仙姑,有時老祖親自降壇……有時誰也不來!”
看著那姑娘神氣,江忠源差點失聲笑出來,忙捂了口。
“噓——”那姑娘以指壓唇,指指“書房”,輕手輕腳拿起抹布和另一個丫頭揩拭桌椅。
江忠源還待細聽,卻無須細聽了。隔壁葉名琛極響亮地問道:“鶴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