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推想鄰女身上的寒冷。
五六句寫到主人荀媼:“跪進雕胡飯,月光明素盤。”古人席地而坐,屈膝坐在腳跟上,上半身挺直,叫跪坐。因為李白吃飯時是跪坐在那裡,所以荀媼將飯端來時也跪下(禁止)子呈進給他。“雕胡”,就是“菰”,俗稱茭白,生在水中,秋天結實,叫菰米,可以做飯,古人當做美餐。姓荀的老媽媽特地做了雕胡飯,是對詩人的熱情款待。“月光明素盤”,是對荀媼手中盛飯的盤子突出地加以描寫。盤子是白的,菰米也是白的,在月光的照射下,這盤菰米飯就象一盤珍珠一樣地耀目。在那樣艱苦的山村裡,老人端出這盤雕胡飯,詩人深深地感動了,最後兩句說:“令人慚漂母,三謝不能餐。”“漂母”用《史記。淮陰侯列傳》的典故:韓信年輕時很窮困,在淮陰城下釣魚,一個正在漂洗絲絮的老媽媽見他飢餓,便拿飯給他吃,後來韓信被封為楚王,送給漂母千金表示感謝。這詩裡的漂母指荀媼,荀媼這樣誠懇地款待李白,使他很過意不去,又無法報答她,更感到受之有愧。李白再三地推辭致謝,實在不忍心享用她的這一頓美餐。
李白的性格本來是很高傲的,他不肯“摧眉折腰事權貴”,常常“一醉累月輕王侯”,在王公大人面前是那樣地桀傲不馴。可是,對一個普通的山村老媽媽卻是如此謙恭,如此誠摯,充分顯示了李白的可貴品質。
李白的詩以豪邁飄逸著稱,但這首詩卻沒有一點縱放。風格極為樸素自然。詩人用平鋪直敘的寫法,象在敘述他夜宿山村的過程,談他的親切感受,語言清淡,不露雕琢痕跡而頗有情韻,是李白詩中別具一格之作。
(袁行霈)
越中覽古
越中覽古
李白
越王勾踐破吳歸,戰士還家盡錦衣。
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惟有鷓鴣飛。
這是一首懷古之作,亦即詩人遊覽越中(唐越州,治所在今浙江紹興),有感於其地在古代歷史上所發生過的著名事件而寫下的。在春秋時代,吳越兩國爭霸南方,成為世仇。越王勾踐於公元前四九四年,被吳王夫差打敗,回到國內,臥薪嚐膽,誓報此仇。公元前四七三年,他果然把吳國滅了。詩寫的就是這件事。
詩歌不是歷史小說,絕句又不同於長篇古詩,所以詩人只能選取這一歷史事件中他感受得最深的某一部分來寫。他選取的不是這場鬥爭的漫長過程中的某一片斷,而是在吳敗越勝,越王班師回國以後的兩個鏡頭。首句點明題意,說明所懷古蹟的具體內容。二、三兩句分寫戰士還家、勾踐還宮的情況。消滅了敵人,雪了恥,戰士都凱旋了;由於戰事已經結束,大家都受到了賞賜,所以不穿鐵甲,而穿錦衣。只“盡錦衣”三字,就將越王及其戰士得意歸來,充滿了勝利者的喜悅和驕傲的神情烘托了出來。越王回國以後,躊躇滿志,不但耀武揚威,而且荒淫逸樂起來,於是,花朵兒一般的美人,就佔滿了宮殿,擁簇著他,侍候著他。“春殿”的“春”字,應上“如花”,並描摹美好的時光和景象,不一定是指春天。只寫這一點,就把越王將過去的臥薪嚐膽的往事丟得乾乾淨淨表達得非常充分了。都城中到處是錦衣戰士,宮殿上站滿了如花宮女。這是多麼繁盛、美好、熱鬧、歡樂,然而結句突然一轉,將上面所寫的一切一筆勾消。過去曾經存在過的勝利、威武、富貴、榮華,現在還有什麼呢?人們所能看到的,只是幾隻鷓鴣在王城故址上飛來飛去罷了。這一句寫人事的變化,盛衰的無常,以慨嘆出之。過去的統治者莫不希望他們的富貴榮華是子孫萬世之業,而詩篇卻如實地指出了這種希望的破滅,這就是它的積極意義。
詩篇將昔時的繁盛和今日的淒涼,透過具體的景物,作了鮮明的對比,使讀者感受特別深切。一般地說,直接描寫某種環境,是比較難於突出的,而透過對比,則獲致的效果往往能夠大大地加強。所以,透過熱鬧的場面來描寫淒涼,就更覺淒涼之可嘆。如此詩前面所寫過去的繁華與後面所寫現在的冷落,對照極為強烈,前面寫得愈著力,後面轉得也就愈有力。為了充分地表達主題思想,詩人對這篇詩的藝術結構也作出了不同於一般七絕的安排。一般的七絕,轉折點都安排在第三句裡,而它的前三句卻一氣直下,直到第四句才突然轉到反面,就顯得格外有力量,有神采。這種寫法,不是筆力雄健的詩人,是難以揮灑自如的。
李白另有一首懷古詩《蘇臺覽古》可資比較:“舊苑荒臺楊柳新,菱歌清唱不勝春。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裡人。”蘇臺即姑蘇臺,是春秋時代吳王夫差遊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