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址在今江蘇省蘇州市。此詩一上來就寫吳苑的殘破,蘇臺的荒涼,而人事的變化,興廢的無常,自在其中。後面緊接以楊柳在春天又發新芽,柳色青青,年年如舊,歲歲常新,以“新”與“舊”,不變的景物與變化的人事,作鮮明的對照,更加深了憑弔古蹟的感慨。一句之中,以兩種不同的事物來對比,寫出古今盛衰之感,用意遣詞,精煉而又自然。次句接寫當前景色。青青新柳之外,還有一些女子在唱著菱歌,無限的春光之中,迴盪著歌聲的旋律。楊柳又換新葉,船孃閒唱菱歌,舊苑荒臺,依然瀰漫著無邊春色,而昔日的帝王宮殿,美女笙歌,卻一切都已化為烏有。所以後兩句便點出,只有懸掛在從西方流來的大江上的那輪明月,是亙古不變的;只有她,才照見過吳宮的繁華,看見過象夫差、西施這樣的當時人物,可以作歷史的見證人罷了。
此兩詩都是覽古之作,主題相同,題材近似,但越中一首,著重在明寫昔日之繁華,以四分之三的篇幅竭力渲染,而以結句寫今日之荒涼抹殺之,轉出主意。蘇臺一首則著重寫今日之荒涼,以暗示昔日之繁華,以今古常新的自然景物來襯托變幻無常的人事,見出今昔盛衰之感,所以其表現手段又各自不同。從這裡也可以看出詩人變化多端的藝術技巧。(沈祖棻)
經下邳圯橋懷張子房
經下邳圯橋懷張子房
李白
子房未虎嘯,破產不為家。
滄海得壯士,椎秦博浪沙。
報韓雖下成,天地皆振動。
潛匿遊不邳,豈曰非智勇?
我來圯橋上,懷古欽英風。
唯見碧流水,曾無黃石公。
嘆息此人去,蕭條徐泗空。
這是李白經過下邳(在江蘇睢寧)圯橋時寫的一首懷古之作。詩飽含欽慕之情,頌揚張良的智勇豪俠,其中又暗寓著詩人的身世感慨。張良,字子房,是輔佐劉邦打天下的重要謀臣。詩起句“虎嘯”二字,即指張良跟隨漢高祖以後,其叱吒風雲的業績。但詩卻用“未”字一筆撇開,只從張良發跡前寫起。張良的祖父和父親曾相繼為韓國宰相,秦滅韓後,立志報仇,“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皇”(《史記。留侯世家》)。“破產不為家”五字,點出了張良素來就是一個豪俠仗義、不同尋常的人物。後兩句寫其椎擊秦始皇的壯舉。據《史記》記載,張良後來“東見滄海君,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遊,良與客狙擊秦皇帝博浪沙中”。詩人把這一小節熔鑄成十個字:“滄海得壯士,椎秦博浪沙。”以上四句直敘之後,第五句一折,“報韓雖不成”,惋惜力士椎擊秦始皇時誤中副車。秦皇帝為之寒慄,趕緊“大索天下”,而張良的英雄膽略,遂使“天地皆振動”。七、八兩句“潛匿游下邳,豈曰非智勇”,寫張良“更姓名潛匿下邳”,而把圯橋進履,受黃石公書一段略去不寫,只用一個“智”字暗點,暗度到三句以後的“曾無黃石公”。“豈曰非智勇?”不以陳述句法正敘,而改用反問之筆,使文氣跌宕,不致平衍。後人評此詩,說它句句有飛騰之勢,說得未免抽象,其實所謂“飛騰之勢”,就是第五句的“雖”字一折和第八句的“豈”字一宕所構成。
以上八句夾敘夾議,全都針對張良,李白本人還沒有插身其中。九、十兩句“我來圯橋上,懷古欽英風”,這才透過長存的圯橋古蹟,把今人、古人結合起來了。詩人為何“懷古欽英風”呢?其著眼點還是在現實:“唯見碧流水,曾無黃石公。”此兩句,句法有似五律中的流水對。上句切合圯橋,橋下流水,清澈碧綠,一如張良當時。歲月無常,回黃轉綠,大有孔子在川上“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之慨。下句應該說是不見張子房了,可是偏偏越過張子房,而說不見張子房之師黃石公。詩人的用意是:當代未嘗沒有如張良一般具有英風的人,只是沒有象黃石公那樣的人,加以識拔,傳以太公兵法,造就“為王者師”的人才罷了。表面上是“嘆息此人去,蕭條徐泗空”,再也沒有這樣的人了;實際上,這裡是以曲筆自抒抱負。《孟子。盡心下》雲:“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歲,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遠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表面上孟子是喟嘆世無孔子,實質上是隱隱地以孔子的繼承人自負。李白在這裡用筆正和孟子有異曲同工之處:誰說“蕭條徐泗空”,繼張良而起,當今之世,捨我其誰哉!詩人《扶風豪士歌》的結尾說:“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我心”,可以看作此詩末兩句的註腳。
一首懷古之作,寫得如此虎虎有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