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地回答。“山西藩庫三十年來未清理過,真是咄咄怪事。普天之下,怕找不出第二個來了。我身為山西巡撫,怎麼能容忍這種怪事繼續存在?”
張之洞的答覆如此斬釘截鐵,葆庚一時語塞,遲疑片刻後說:“三十年來沒有清查過,賬目混亂,許多舊賬已無從查起,如何著手?何況一旦認起真來,便要牽涉到好些個前任巡撫,豈不更麻煩?”
“葆翁放心。”張之洞胸有成竹地說,“清查起來困難很多,這是一定的,但事在人為,只要下定決心去做,沒有辦不成的事。至於對歷屆前任的牽涉,我想自然免不了,將來要具體對待。凡不是存心貪汙中飽,我看都可以不再追究,把賬目理清楚就行了。如果有人在裡面混水摸魚,把朝廷的銀子和山西父老的血汗據為己有的話,張某人將對他不客氣。”
說到這裡,張之洞想起了曾國荃。他知道葆庚與曾國荃的關係非同尋常。為了讓這位布政使明瞭自己的堅定態度,他特意強調:“不管他是誰,也不管他過去有多大功勞,如今有多高地位,我張某人都不會畏懼。只要真憑實據在手,我都敢參劾。”
葆庚的心震動了一下。張之洞的這番話,與他先前的那些奏摺上的文字如出一轍,果然是一個名不虛傳的強硬漢子。看來要制止他不清庫款是做不到的了,只有拿出王定安的中策來,若能接受,至少這把火不會燒到自己頭上來。
葆庚立即換了一副完全贊同完全擁護的態度,笑著說:“中丞,您的膽識和正派令我欽佩不已。我在山西做了五年藩司,藩庫不清,我是負有責任的。五年前我從甘肅來到山西時,就看出這個問題,也想向沅甫宮保提出。但中丞知道,那時山西旱災嚴重,賑災之事尚且辦不贏,哪有空閒來忙這搭子事。後來沅甫宮保調赴前線,靜瀾中丞來太原。我又想跟他提出此事。中丞,不是我背後說靜瀾中丞的壞話,他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相處一段時期後,我就看出他這個性格,這事也便不能提了。現在中丞有這個決心,我就有了靠山。這本是我的分內事。乾脆,您就把它交給我吧,我一定會把三十年舊賬料理得一清二楚。至於鏟罌粟發種籽那些事,不如交給方臬臺去辦。”
。 想看書來
第四章 晉祠知音(2)
由藩司來清理藩庫,本是件順理成章的事,何況他又主動請纓。通常情況下,此事是可以交給此人來辦的。但張之洞這段時期來已風聞葆庚為官不廉。閻敬銘更是明白地指出葆庚該參劾。這種主動請纓不能接受。
張之洞微微一笑,說:“葆翁願意來清查庫款,當然很好。但此事既然是藩司的事,你還是以不插手為宜,可使辦事人顧慮少些。從山西的長治久安來說,剷除罌粟複種莊稼,是關係到千秋萬代的大事,更顯得重要,你去督辦此事最好。”
張之洞這人,居然一點面子都不給,葆庚心裡又氣又怕,臉上澀澀的,很不是味道,好半天才皮笑肉不笑地說:“也好,也好,還是中丞考慮得周到。”
他生怕張之洞打發他到遠離太原的邊鄙之地去受苦,忙又說:“陽曲一帶罌粟種植面廣,我先到那裡去查訪查訪,離太原近,衙門裡的事也好照應。”
張之洞並沒有想到要把葆庚支出太原,聽他這樣說,想想目前讓他離開一陣子也好,於是說:“實地查訪,的確是應該的。不過,你也年歲不輕,就在陽曲附近看看吧,不要太辛苦了。呆個十天半月就回來,我還有許多事要向你請教哩!”
“不敢,不敢!”葆庚趕緊起身。“請教二字不敢當。都是為朝廷辦事,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
送走葆庚後,張之洞開始細細地思索著:清理庫款一事,究竟應該如何來辦理?
首先得成立一個辦事之處,給它取個什麼名字呢?張之洞想了想,給它取名為清查局。清查局由誰來負責呢?讓桑治平來領頭固然好,但他畢竟不是朝廷命官,做這種出頭露臉的事不太適宜。衛榮光推薦的人才中第一個是大同府同知馬丕瑤。張之洞與馬丕瑤談過兩次話。馬丕瑤三十八歲,五官周正,舉止穩重,從言辭暢達的談話中可見其人思維清楚。張之洞對他印象不錯。馬丕瑤進士出身,在山西做過五年知縣,又做過同知,為政經驗較為豐富。據說大同府這幾年還算安寧,相對其他府州而言,大同府的罌粟算是最少的了。張之洞對這一點特別欣賞。清查局的督辦就由此人來做吧!
接著,張之洞又將衛榮光所薦舉的,自己也見過面談過話印象好的太原知縣薛元釗、汾陽知縣方龍光調到清查局來任協辦和會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