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幾次見面之後,露易絲可能就已經感覺到了,因為恐懼和懷疑,他的愛變得不安而充滿憂慮。但與此相比更加強烈的是洋溢的熱情和對另一個人的發現。他第一次找到了一個可以將其理想化的人物形象,一個他可以把語言附加於其上的形象,他可以把自己不敢說出來的話放進她的形象裡:這種對與某個人走得太近和要永久忍受這種近距離的恐懼。
我們明天見面嗎,弗裡茨?
明天不行,我必須得把獻給公爵夫人的讚頌詩寫完。整週都不可能見面了,因為那個高層的拜訪。
你們這些修道院裡的人太誇張了。這對院長來說很重要。
對你來說也是。
這是另外一回事。
那麼我呢?
很快會再見的,露易絲。
那時他們能夠見面而沒有什麼大的困難,這都得歸功於露易絲的堂兄伊曼紐爾· 那斯特。
就像他在露易絲那裡找到了初戀一樣,他在伊曼紐爾身上找到了第一個“真正的”朋友。而在此便清晰地顯示出,與愛情相比而言,與他有著非常明顯的近距離的友誼要率直得多。
然而,在一段時間裡,伊曼紐爾遭到了排斥。那斯特家族也對此有了察覺,並不無好感地觀望著自己的女兒和一個諾爾廷根有聲望家族的後代逐漸發展起來的關係。而伊曼紐爾則不知不覺地成了中間人。
這是一個自成一體的故事。它發生在清晰的時間段裡,有開頭,有結尾。最後還有時代背景,有政治經驗的影射,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社會差距。
我承認,自己是有立場的。我站在伊曼紐爾的一邊,就這一段差距而言,我不針對荷爾德林,而我卻以一種懷疑的眼光看待他,併為一些輕率行為感到生氣。
伊曼紐爾比荷爾德林長一歲,是修道院管家的侄子。他屬於家族裡面不富有的那部分,所以,他“在學習上受阻”,儘管他非常有天分、通達、“感覺靈敏”並且是一位著迷的、富有批判精神的讀者。那時,他是萊昂貝格市政廳的御用作家。他是一位有才學的輔助工,一位在幕後等待寫作命令的作家,經常由於時局而受到侮辱。
1787 年元旦節時,他在毛爾布隆拜訪他的叔父,在這裡他享受著招待,叔父家以一種屈尊的周到悉心照料著他,一種富親戚使窮人感到難以忍受的悉心照料。
可以設想,是伊曼紐爾把荷爾德林領進那斯特家的。對荷爾德林和露易絲之間的關係,他並不知情。
這是來自諾爾廷根的荷爾德林。
我們認識他。
我們成了朋友了。
我們感到很高興,伊曼紐爾,為你而感到高興。
對他來說,這個後來加上去的“為你而感到高興”又是一種侮辱。
這樣的談話是虛構的。但是這裡的虛構並非是為了使人物更加鮮活,而是為了記錄下客套話中的傳統行為方式。
那斯特可能聽說過荷爾德林的詩歌創作嘗試,因為一段時間前開始,荷爾德林就開始向熟人送他的詩作,並且透過它們贏得了崇拜者,比如那個以後幫他畫像的卡爾斯的學生弗蘭茨· 卡爾· 希默。不久後,他也會給被囚禁在阿斯佩格的詩人和革命家舒巴特寄一本他的詩集。
Ⅴ 毛爾布隆(7)
我讓剛剛從萊昂貝格回來的伊曼紐爾行走於修道院內有拱頂的十字形迴廊、或者修道院的花園裡,他觀察著新來的寄宿生們,嘗試著向他們中的一個或者另一個人問好,並向其中的一個學生打聽荷爾德林。被詢問者伸手指向一個男孩,他正揹著手一個人來回閒逛著,這一瞥打動了伊曼紐爾。他就這樣扮演著一位年輕詩人的模樣(或許姑媽也向他提起過荷爾德林:說他如果想跟寄宿生們打交道,就應該去找弗裡茨· 荷爾德林,他是一個聰明而極有教養的孩子)。對他的一瞥不止打動過那斯特一個人,人們經常談論起荷爾德林的美麗。每當他在桌子面前來回走動時,他在神學院裡的同學都覺得,“彷彿是阿波羅在大廳裡踱步”。
可能那斯特並不敢立刻就去跟這位沉醉在自我之中的人搭訕,但是他設想著自己一定要把這個男孩變成自己的朋友。最終可能是他把荷爾德林從他在毛爾布隆的孤獨境地中解救出來的(在這方面,露易絲幫不上忙),他使荷爾德林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受到了讚賞和理解,他身邊有了一個與之不相上下的人。
他向荷爾德林走去,跟他一起走了幾步,作了自我介紹,當聽到那斯特這個姓的時候,被搭訕者有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