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她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彷彿通體透明的白玉。她面朝西方,半跪在一塊略高過她腰部的岩石前,兩手向前平推,像在用力推什麼沉重的東西。等到雙手伸直了,阿清側身伏在那岩石上,好象又在聽著什麼……俄頃,再抬起身子,兩手平推……她就這麼一會兒推,一會兒伏,迴圈不斷。
小靳看了半天,實在弄不明白她在做什麼,可是心中不由自主的害怕。這月光、這夜風、這場景……實在太過詭異,阿清的手推得很慢,可是即便這樣,也可以感到她幾乎是在頃力而為。
隔著幾丈遠的距離,小靳也可以清晰的聽到她急促而略顯慌亂的喘息聲。她在害怕什麼……是的……她也在害怕……
突然間,阿清一頭撲在那石頭上,聽不見有什麼異樣的聲音,不過月光照耀下,她的肩頭不住起伏,實難抑制。
小靳抹一抹有些僵硬的臉,慢慢爬回自己的蘆葦堆躺下,心道:“媽的,她在發瘋做什麼?那動作……那動作像在掩埋什麼東西……大晚上的,真是晦氣呀……”如此想著,縮成一團,不一會兒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小靳睜開眼睛的時候,阿清已經起來,正在準備竹竿、繩索。
小靳揉揉眼睛,似乎覺得昨天夜裡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倒是因為寒冷,全身骨頭生痛。他呻吟著爬起來,活動活動身子,道:“昨晚上……老妖怪沒來吧?”
阿清搖搖頭,道:“天色不早了,要快些到湖邊去才行。”
當下兩人分幾趟將竹竿偷偷扛到沼澤邊,趁著霧氣紮起竹排。不到一個時辰,一個簡易的竹排就捆紮完畢,此地離真正的湖面尚有幾里遠。兩人一個拉一個推,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沼澤裡艱難跋涉。
這個季節的晨風還很有些刺骨,但小靳衣服已被汗溼透了幾次。不過想想在後面推竹排的阿清使的力更大,尚且一聲不吭,自己也不好意思叫苦,只有辛苦忍耐。
他儘量選草甸厚而多的地方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先要踏實了才走。但沼澤變幻莫測,饒是他如此小心,也有好幾次失足跌入泥潭中,險些莫頂。還好腰間跟阿清相互繫著繩索,立馬便給扯上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小靳滿腦子都是老獵戶說的各種野獸、水蛇、淹死鬼的傳說,又累又怕。突聽“撲撲撲”一陣響動,就在身旁響起,小靳嚇得尖叫一聲,一屁股摔倒在地,還沒開口,身前灰影晃動,阿清已撲到,將他往後一推。
小靳幾個翻滾躲進一簇草叢,探頭一打量,卻是幾隻野鶴從霧中鑽出,長而瘦的腿在蒼綠的水面上劃過。領頭的鶴側過頭看了一眼阿清,長聲鳴嘶,於是眾鶴們撲稜著翅膀,都挺著修長的脖子,格格叫著,如一道道羽箭般刺入空中,須臾不見了。
小靳抹一把汗,剛要罵娘,阿清已搶出幾步奔入水中。她在齊膝深的水裡轉了兩轉,輕輕道:“好,是湖水了。就在這裡下竹排吧。”
小靳忙趕到邊上,伸手入水攪了幾攪,忍不住道:“你怎麼知道這不是一個更大點的水塘?”
阿清不答,俯身在岸邊拾起一塊石頭,掂了一掂,猛地向前擲去。兩人側耳聽去,待得遠處咚的一聲悶響,兩人都是同時吐出一口氣。
當下兩人坐上竹排,一人一竿輪流撐著,駛向湖心,不多時已見不到身後樹林的陰影。再撐一陣,漸漸的霧氣消散,東邊山頭霞光閃現,太陽也出來了。兩人再往身後望去,見昨日所待的山林已在七、八里之外。
湖面上左一簇右一簇,到處是高高的蘆葦叢,層層蘆花如一道道潮水在風中翩然舞動,漫天都是白色的花絮。微風徐徐吹來,涼而不寒,已經很有些春天的氣息。兩人自知那妖怪現在要追來已然不能,都是喜不自勝。
小靳撐了一陣,撩了竹竿,躺下伸個懶腰,道:“哎喲,累死大爺我了……你先撐著,我歇口氣再來啊。”
阿清道:“哼,大男人家,就知道偷懶。”
小靳笑嘻嘻地道:“這個不叫偷懶,這是分工合作嘛。你先撐一段,等一下再換我好了。”至於等一下是多久,自然不好名說了嘛。
阿清倒知道他的鬼主意,哼了一聲。不過她自知不能象小靳這樣對耍賴收發自如,眼見小靳裝睡死過去,只得嘟起嘴繼續撐船。好在她熟識水勢,撐一陣蕩一陣,倒也不覺有多累。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靳突然懶洋洋地道:“喂,丫頭,你今年多大了?”
阿清偏過頭去不理。小靳閉著眼自言自語道:“想你也在賭氣,不肯跟我說,嘿嘿。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