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鬧得更厲害了,侄女兒們,真是遭了池魚之殃。”
賀敬文發狠道:“總是看我不是官身,才這般放肆,欺辱我女。”
羅五陪笑道:“小聲些兒,只當是孩子們的事兒,你要再鬧起來,就是大人間的事兒了。”
賀敬文這才收聲。
到了羅家,往羅煥下手一坐,問過舅舅好,向羅煥講了女兒所述之事。羅煥道:“小孩子口角,童言無忌,說得難聽。不過,你也是該張羅門親事啦,不然這家裡沒人管沒人問的,像個什麼樣子呢?”
賀敬文沉默不語,他亦有此心,卻又忌憚著繼妻,怕如柳家一般難纏。羅煥已經習慣這個外甥在人事場上的棒槌了,也不催他,只說:“等會兒千萬不要生氣,你順著我說就是。”
賀敬文答應了。
羅煥以為此事不過喝杯茶便能了結,豈料那江家卻將孩子帶了來,聽那江家姐兒說:“做甚麼怨我?分明是他羅家七姐說的!”話音一落,她父親江郎中的臉就仰了起來,對羅煥道:“府上孫小姐真是好算計,見小女爽直,就推小女出來當槍使呢!”
賀敬文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這江家姐兒,將小女孩子看得哭了:“就是她說的!說不過是一家南蠻子,有點錢罷了。有新鐲子又有甚用?還不是……唔唔。”剩下的話被她爹捂在了口裡。江郎中一手鉗著閨女,一手撐著椅子站了起來,揪著女兒往外走,口裡道:“你們的家事,我們不便管了。告辭。”
賀敬文便看羅煥。羅煥臉上掛不住了,轉看孫女兒。兩個小女孩子才開始讀書,膽子也不甚大,心眼兒還沒長太多,吃祖父一瞪,又有父親作勢要打,反口將親孃給招了出來。往常有事,總是尋母親來解決的,這一回,自然也是請母親收場了。一聲聲的“娘”,叫得賀敬文眼冒金星:“有孃的孩子,可真好呢!”
說完,領著兩個女兒回家了。連羅煥在外面叫他,都當沒聽到。
賀瑤芳的臉黑如鍋底,她比賀敬文更恨。上輩子上京,她就沒見著羅家的人!親妹子死了,親外甥沒了,也不見他們尋一尋遺孤,真是讓人齒冷。她原是以為羅家寒微,沒有門道,找尋不到。現在看來,竟是心裡也不怎麼親近的。不親近便罷了,竟然這樣背後惡語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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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家父女回到家裡,賀敬文命女兒去休息,自見了老安人,如此這般一說。老安人原就對嫂子有些不滿,冷靜下來更發現哥哥雖然有些親近之心,實則更重羅家。再聽兒子這般說,已是信了十分:“才多大點的孩子,沒有大人教,她哪裡知道這些事?我這麼多銀子,竟是喂不熟這白眼狼!”
賀敬文切齒道:“我今再不踏上他家門的!說我兩句便罷了,如何背後說幾個孩子說得這般難聽?”
羅老安人哭道:“在家時,我還罵李家不是東西,哪知道自己孃家也不是好人!長此以往,怕還有更壞的事兒呢,”哭了一陣兒,又說,“現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與虎狼為鄰,不可不慎。且先忍著,含糊著,咱們好歹弄個官兒,赴任去罷。”
賀敬文還是想再考一科的,進士的誘惑,委實太大。然而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又讓他難以舍下。羅老安人見他猶豫,便說:“尚書侍郎雖欠你些許人情,卻不可一再麻煩人家。不到萬不得己不好輕動,不若請張先生來商議。”
賀敬文道:“正是,正是。”
張老狐狸已經從小女學生那裡知道了始末,師生二人已經商議過了。賀瑤芳以為“未必他是便是舅爺的意思,然則那家人多心不齊,有人生心陰暗,也未可知。卻正好藉此機會,早早絕了科考這路,謀個外放罷了。”
張老先生深以為然。
見了羅老安人母子,只當什麼訊息都沒聽到,又重聽了一回賀敬文的憤憤轉述。待賀敬文說:“我今舉目無親,無人可倚,所賴者唯有先生,還望先生教我。”
張老先生道:“雖說疏不間親,還請東翁恕我直言。東翁可先靜想,尊舅是否可信,是不是要再聽他辯解、信他辯解。若信不過尊舅,東翁還有何處可去?府上本家的人,是否可倚?還是如尊舅一般,久不走動便疏遠了?若兩處不可信,東翁不若去同鄉會館看一看,若搬離此處,他們是如何生活的。”
他知道賀敬文還是想科考的,然而若離了此處,若是小女學生當家,許還好生活,這母子二人,只怕會有畏懼的。而兩處親戚,嫌隙已種,當此之時,以賀敬文的直脾氣,怕是不想與他們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