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呼吸著刀劍的氣息,我提著刀環視城垣。
城上守衛士兵們都看見了我:“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
士氣隨之一震,又是一陣萬箭齊發,喝聲大作。
疾風撲面,黑色的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伸手,呂釋之忙遞上一把強弓,我挽弓搭箭,對準城下的“臧”字的帥旗一箭去,桅杆應聲折斷!
剛才還舞著爪舌的“臧”字,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摔落在地。
城上爆發出歡呼聲,隨之整齊的大喝聲響起:“太子威武!太子威武!太子威武!!”
四面八方的燕軍如螻蟻般,踏著殘骸拾階而上,屍體一層疊著一層,卻似乎無窮無盡,戰鼓隆隆地鼓動著我的耳膜,四方城牆都露出雲梯一角,燕軍一個接一個爬上城垣,出現在城樓上……
將士們應接不暇,到處盡是刀光劍影,喝聲如潮,飛揚的血液,被拋起的肢體……惡來在我的身後砍倒了幾個赤紅著眼睛向我撲來燕兵。
深吸一口氣,我咬牙拔刀而上,抽刀劈開雲梯上的一個頸項,只見他歪了頭顱滾落,血液猛然噴出,黏溼在我的臉上,直接墜下城去,刺鼻的血腥味傳來,我粗粗地喘著氣。回身,又是一刀。
看著眼前頹然而到的軀體,我舔了舔嘴角……提刀向血肉紛飛戰場上衝將過去,身體中血液亂竄著,我大喝著,一路上如砍瓜切菜一般瘋狂地砍殺!
——人肉開裂的聲音,血液迸出的聲音,肉^體倒地的聲音,戰鼓擂起的聲音——不絕地響在我的耳邊。
敵眾我寡,我軍雖勇,卻傷亡慘重。
這時不知是誰嘶聲大喊道:“殺敵報國!”似乎受到了傳染,城之四面皆響起喊殺聲:“殺敵報國!”“殺敵報國!”“殺敵報國!”震耳欲聾。
屬於燕地的青羽箭逆著勢頭如雨般竄上來,城上兵士紛紛仰面而倒。我揮動長刀,迅捷撥開射向我的羽箭。
驕陽當頂,我微微虛了眼,血水從我的面上流淌而下,胸中湧起無以言喻的雄渾悲壯的同時,卻也隱藏著殺戮的快意。
全身迸發著決絕,手中長刀的刀口漸漸髮捲,身體不斷重複著砍殺的動作,幾乎成為本能。幾近午時,城垣上已黑壓壓全都壘起來的屍體,如扣在地上腐爛的黑石,一塊一塊,分不清是肢體還是人身,分不清是漢軍還是燕軍。
汙濁的黑跡在地上蜿蜒,那是乾涸的血液,整塊整塊的漬跡,如潑墨的鬼畫符一般四散在城樓上。我背上和手臂上的傷口再次隨著刀柄的劈下而掙裂,新的血液湧出,黏溼的感覺刺鼻的味道,我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卻看周圍眾將都殺紅了眼,在他們嗜血的豺目中,我彷彿看見了我自己。
那個人在血肉橫飛中披著亂舞的黑髮,露出森森的白牙。
每一次刀鋒落下,都在空中劃做一道血色的弧線;
他混身沾滿鮮血,眼睛瘋狂而赤紅,他身後滿是屍體,像從地獄爬上來的厲鬼。
——這個人……真的是我麼?
擂鼓聲大動,半日的攻城,燕軍終見衰勢。
看來……燕王並沒有想到,沒有了楚王的漢軍,依然善戰……
我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忽見一個傳令兵滿身鮮血,狼狽不堪地往城樓上攀爬,他連滾帶爬地伏在我的腳邊:“太子殿下!探騎來報……楚王反了!他領兵去了薊城,和臧荼小兒臧衍合兵一處,正向孓城攻來!”
如重錘擊腦,我一個站立不穩:“什麼?!”我嘶聲吼道。
提著那把因砍人太多而變鈍的刀,大步邁了過去,剎那間,他的胸口便翻滾出血肉,我怒喝:“你謊報軍情,莫不是燕國的奸細?!”
溫熱的液體噴在我的臉上,刀身沒在他的胸膛,那是血肉的觸感,我這才猛然驚覺,下意識地一手抽出,赤紅色的鮮血噴湧而起,濺起三尺高的血霧。他頹然倒地,我退了一步,伸手扶住城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城下的喊殺聲震耳欲聾。
又見第二名探子滿身鮮血泥濘地衝上城樓,幾乎要跌倒,他一頭磕在地上,聲音沙啞如破鼓:“太子殿下……不好了!楚王反了!小人好不容易才突圍進城……楚王和臧衍小兒合兵一處,正向孓城攻來!”
胸口翻滾,疊疊入狼的喊殺聲,隆隆的戰鼓聲,嘶吼掙扎的喊叫聲……紛紛擾擾,似乎都離我遠去了……
我的世界中,只剩下空洞如鬼的肅靜。
這時城下一隻羽箭破空而來,我明明看見了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