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什麼樣的女人?為什麼出現在這午夜時分?我猜不透。
“你聽到沒有?”她說;仍然是又小聲;又迅速;又焦急。“我問你;這條路是不是通往倫敦?”
“是的。”我回答。“就是這條路;它一直通到攝政公園。對不起;我沒馬上回答你;我是被你嚇到了。現在還有點緊張呢!”
“你不會懷疑我是個做壞事的人吧?我沒做什麼壞事。只是發生了意外——這麼晚了待在這裡;實在是我的不幸。你怎麼會懷疑我是做壞事的呢?”
她誠懇而激動地說完;退後了幾步。我儘量地想穩住她的情緒。“我沒有懷疑你;”我說。“我只是不瞭解;你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因為剛剛路上還一個人也沒有;怎麼忽然間……”
她轉過身;指著分叉路旁邊的樹叢;“我聽到有人的聲音;”她說。“我就注意看;是個什麼樣的人;一直到你在我面前走過;才跟上來拍你的肩膀。”
跟上來拍我的肩膀?為什麼不叫我?奇怪。
“我能相信你嗎?”她問道。“你不會因為我說的‘意外’而以為我是壞人吧?”她有點困惑地停了一會;換了個手拎著包袱;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個孤獨、無助的女人感動了我。
“你放心好了;”我說。“如果不方便的話;你不必多做解釋;我也沒有什麼權利問你。你要我怎麼幫你;只管說好了;我會盡力的。”
“你實在太好了;我真的很感激上帝;能遇見你這個好人。”她溫柔地說。“我從前到過倫敦一次;”她繼續說著;越說越快。“可是我對這一帶一點也不熟。可不可能租到馬車之類的?現在會不會太晚了?我不太清楚——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在哪裡可以搭到車子?你必須要答應我;不干涉我的事;到時候讓我走。我有個朋友在倫敦;會接待我的——你答不答應我?”
她張望著前頭的路;把包袱換了個手;又問了我一遍:“你答不答應?”她的眼神悽楚而有點懼怕。
我能做什麼呢?站在我前面的是位完全無助的陌生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只能花點時間;問她一些問題;然後才能決定該怎麼幫她。
“你確定那位倫敦的朋友這麼晚了還會接待你?”
“我確定;只要你答應到時候讓我走。答不答應?”
這已是她第三次問我了。這回她一面問;一面伸出冰涼的手上前扶著我的肩膀。我想到自己的年齡;想到她是個女人;便把她的手給推開。
“答不答應?”
“答應。”
凌晨一點多;我們開始朝著倫敦的方向走去。伴著我的是個身世不明的神秘女人。彷彿在夢中;我懷疑自己是否名叫華沃特;我懷疑腳上踏的就是那條聞名的假日大道。一小時前我不是才離開母親?我覺得自己的情況有點狼狽;不大好意思和她說話。倒是她先開口;打破沉寂。
“我想問你一件事;”她突然開口。“你在倫敦認識的人多不多?”
“很多。”
“都是有身份和地位的吧?”
我遲疑了一會才回她:“不全是。”
“不少——”她停了一下。“有沒有朋友是男爵的?”
我奇怪她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
“為什麼問我這些問題?”
“因為我希望——你不認識他——他是個男爵。”
“他叫什麼名字?”
“我不能——也不敢——我忘了。”她大聲地說著;近乎瘋狂地揮舞著雙手;突然又剎住自己的情緒;低聲地對我說:“把你所認識的男爵通通告訴我。”
我隨便地提了三個男爵的名字。“還好你不認識他;”她鬆了口氣。“你呢?你自己是不是什麼貴族?”
“差個十萬八千里;我只是個美術老師。”
話一出口;她就很自然地攬著我的胳膊。“感謝主;還好你不是什麼有頭銜的人;我可以完全相信你了。”
“你對貴族有反感;一定有特別的理由吧?”我說。“那個你不願提起的男爵;傷害過你?是不是他使你半夜在這兒出現?”
“我現在不想談這些;我曾經被人殘忍地利用過;也被人中傷過……我們走快一點;我不再問你問題就是了。”
我們加快了步子。走了一個半小時;一句話也沒說。由於不能問話;只得偶爾瞄一瞄她的臉。她的表情一成不變;嘴唇閉得緊緊的;兩眼直視。
我們終於看到了房子;走近了衛斯理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