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晚上就開始變涼。原本這個院子就坐落在一個低窪處,只要有一股涼風灌進來,就會不停地在這溝裡迴旋,翻得附近茂密的竹林沙沙作響。
在那張凳子上坐了差不多五分鐘,爺爺一直沒有睜眼,也沒有亂動,可週圍除了風聲和一些小動物的吟叫,什麼也沒有。他在心裡暗想,這個喻廣財肯定是在耍自己,以為讓我在空無一人的院壩裡閉著眼睛坐上一段時間就會被嚇住,這簡直是小看了我!
爺爺在心裡冷笑了一聲,腦子裡突然來了睡意。而就在這時,他竟然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屋前的竹林裡越傳越近,那聲音聽上去輕飄飄的。踩過那片佈滿竹葉的小路,一路走了過來。在屋前那個小水窪旁,腳步聲突然沒有了。
爺爺並沒有感覺那腳步聲的主人要走遠,對方不過是在水窪的角落上站著,說不定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那腳步在停頓數秒之後,朝著爺爺走了過來。爺爺緊閉著眼睛,心劇烈地跳著,讓他忍不住要用嚥唾沫的方式來緩解,可很明顯,這樣的方法難以起到根本性的作用。那腳步聲飄到了爺爺面前,停了下來。
“你是誰?”爺爺問道,他謹記著喻廣財的話,沒有睜眼。
那腳步的主人像是聽到爺爺的問話,撲通一聲跪倒在爺爺面前。隨即,爺爺的耳邊傳來一陣陰柔柔的女聲:“土地爺,小女子不知這是您的山頭,多有冒犯,請您見諒。”
土地爺?爺爺被她的話給弄蒙了。難道凳子前用瓦片搭建的是土地廟?這樣想著,爺爺的底氣一下子就足了。
爺爺微微一笑,聲音變得更加有力:“我是問你是誰?”
聽到這話,女聲變得有些緊張:“小女子姓李,生前就住前方不遠處的李家灣,這次客死異鄉,走了七天才到了家,請土地爺借條路過。”
“借路過本不是什麼大事,可你到了此地又不來祭拜本神,你是何居心?”爺爺問道,這期間他多想睜眼看看面前這個孤魂,可這本來就是一個危險的遊戲,稍有不慎,就會大難臨頭。於是,他只好照著喻廣財的意思牢牢地閉緊眼睛。
“實話告訴您,我生前就住得不遠,也不曾記得這裡有座廟宇,想必是有人新請您過來鎮山,小女子之死本有蹊蹺,這次回來一則為了弄清此事,二則想見見我的兒子。”那個女聲哽咽起來。
“鑑於你並不知情,我也不追求你的過錯,你既有事,就請速去速回,切記不要惹是生非。”爺爺胡亂在腦中尋出一堆戲文的唱詞,一板一眼地略帶稚氣地說完,又鑽出了另一個問題,他問,“你還記不記得你到底是怎麼死的?”
“嗚嗚……”她的哭聲顯得無比悠遠,像從一口深井裡發出來的,“我只記得,當日我與少華一同去天津,說是要見他的一位朋友,當天吃完了飯,我們一起回飯店,結果睡到半夜的時候,我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當時房間裡很黑,我看不見,誰知我正要起身,一隻手就捂住了我的口鼻,之後我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爺爺聽完,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說:“看來果然是有冤情,我這裡就姑且放你一程,你去吧。”
爺爺說完,她沒有再出聲。爺爺只聽見她起了身,剛邁出兩步,又停了下來。
又出什麼事兒了?怎麼不走了?爺爺一頭霧水。
這時,他聽見那個女聲呵斥了一聲:“你不是土地公,你是誰?!”
聲音一落,爺爺就感覺她快步上前來,一隻冰涼涼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爺爺用盡力氣想要喘氣,可肚子裡的氣一到脖子就給卡住了,困難地發出幾聲嗚咽。
漸漸地,他感覺腦子越來越空……
※※※
此刻,院子外的竹林裡枝葉湧動,好似整個山間的植物都活了一般。爺爺心想,反正這下都玩完了,不如睜眼看個究竟。他用力將雙眼眯出一條縫來,視線裡迷迷糊糊的,身後傳來一陣“吱呀”的聲響,一道刺眼的光線鋪滿整個院落。就在這時,爺爺胸腔憋足的那口氣一下就從脖子通了上來,那掐住他脖子的雙手不見了。
爺爺劇烈地咳嗽著,當他稍稍平靜下來時,曾祖父等人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
“峻之,你沒事兒吧?”曾祖母一臉擔憂地撲上前來,一把將爺爺攬進了懷裡。
爺爺差點兒被曾祖母憋得出不來氣,好不容易才從她的懷裡掙脫出來,他喘著粗氣說:“好不容易從女鬼手裡逃脫了,現在你又來!”
“你胡扯什麼?你媽是關心你!”曾祖父的話向來都是有分量的,爺爺聽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