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聽得莫名其妙,什麼師傅不師傅的,到現在他還沒跟這人說過一句話呢。於是,爺爺說:“不磕,我連他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
“你磕不磕?”
曾祖父站起身來,抬起手來準備一耳光扇過去,卻被喻廣財伸手攔了下來。他說:“拜師收徒講究的就是你情我願,你這一巴掌下去,起不了任何作用,不如讓我來跟他講清楚,呵呵。”
原來,喻廣財是這一帶有名的“走江湖”的。“走江湖”是他們這行人的別稱,說白了,就是送死人歸天。喻廣財有一個專門的喪樂隊,裡面吹拉彈唱的大概有七八個人,喻廣財一般不參與其中,他的工作就是做法事,讓死者安魂,活者避災。而一旁的這個叫李偉的就是喻廣財的大徒弟,有時候會代替喻廣財做一些法事,不過他能做的也就是那種正常死亡的法事,如果死者有冤,或者死因不明,那還是要喻廣財親自操刀。這一次,他們之所以會來,就是因為李家灣地主家的兒媳婦客死異鄉,要過來主持喪禮。
喻廣財說到這裡的時候,外面灌進來一陣風,把房間裡微弱的燈光給吹滅了。曾祖母聽得有些害怕,連忙將油燈點上。
“我才不信呢,人死了就爛在泥巴里,這有什麼好講究的。”爺爺說道。
喻廣財笑了笑,說:“其實這世界不外乎陰陽二界,活人在陽,每天織衣耕作,以食物為生。人死入陰,化作無形,與黑夜為伴,連走路都不帶聲兒的。”
爺爺看著喻廣財,沒有說話。
“你還是不信?”喻廣財問道,然後從包裡掏出一個羅盤,藉著燈光看清了上面的指標,然後低聲說道,“不瞞你們,這個院子裡就有陰界之物。”
“你是說,這個院子裡有……髒東西?”曾祖父問道,最後三個字拖得很長,生怕觸犯了什麼。
喻廣財依舊是笑著,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他說:“小兄弟,你還是不信吧?很簡單,咱們可以試上一試。”
爺爺聽了,仰著腦袋說道:“哼,試就試,要是真有,我把我所有的肉都給你吃。”
“好!”喻廣財的聲音特別爽朗。說罷,扭頭對一旁的李偉吩咐,“你去準備東西,給你這個未來的師弟開開眼。”
李偉應聲出門。
※※※
大約十分鐘之後,李偉推門進來。不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去了什麼地方,臉上弄得髒兮兮的。三爺爺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露出兩瓣缺掉的門牙。
李偉沒有理會,俯身到喻廣財耳邊說:“準備好啦。”
隨即,喻廣財的臉上展出笑容來。他說:“小兄弟,咱們現在開始?”
爺爺其實是心虛的,可他這一輩子雖然窮,身上的倔勁卻比誰都要足。他哼了一聲之後,就甩開門,邁出那道高高的門檻。
走進院壩,藉著月光,爺爺看清了擺在院壩裡的東西。一張小凳子擺放在正中間,周圍用石灰撒了一個圈,剛好圈住了小凳子,白色的石灰上還有一道暗色的印記。而在凳子的正前方兩步不到的位置,竟然有三塊瓦片,兩邊各豎一塊,中間頭頂蓋上,搭成一座屋子的模樣。想必之前李偉就是為了這三塊瓦片,弄得一臉灰土的。
爺爺不知道這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心想這玩意兒也能讓我見到那東西?
這時,喻廣財走上前來,拍著爺爺的肩膀:“小夥子,待會你就坐在那張小凳子上,雙手平放在膝蓋前,坐相越端正越好,然後把眼睛閉上,接下來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亂動,更不要睜眼,如果你聽到有人跟你說話,你就閉著眼跟他對答。等時間差不多了,我會開門出來叫你的。”
爺爺冷冷地應了一聲,二話沒說就邁進了那個石灰圍著的圈子,然後正身在小凳子上坐了下來。
曾祖母還有些不放心,扭頭問喻廣財:“喻師傅,這樣會不會出啥子問題撒?”
“你放心吧,只要他按我說的做,一定沒事的。”說著,喻廣財就囑咐其餘的人進屋子。
張七走在最後,他的樣子非常好奇,只恨不得這個坐在凳子上的人是自己。一走開兩步,他又迴轉身來,低頭對爺爺說:“待會兒回來記得給我講講是什麼感覺啊。”
爺爺沒有去答理幸災樂禍的張七,連連揮手讓他閃一邊去。
等到張七進了屋子,爺爺只聽見身後“吱呀”一聲,房門被關上了。那絲微弱的光線被硬生生地擋在了厚重的木門後面,爺爺倒吸了口涼氣,回過身來,慢慢閉上了雙眼。
那個時候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