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駕崩,梁皇后榮升太后。朝臣們礙於太后的顏面,梁舜略有疏失,也不會過分追究。桓悅並非太后嫡親孫輩,更要重視孝道,以免落人口實,也不會特意苛責梁舜。
王尚書沒忍住嘶了一聲,心想鄧誨終於成為第一個朝太后孃家開刀的人了。
想到這裡,王尚書就又想起京兆府從戶部支走的一筆銀子,頓時義憤填膺,出列道:“皇上,鄧大人所言有理,臣附議!”
一旁的楊次輔想伸手拉王尚書,卻沒拉住,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天光映入文德殿中,卻照不到御階之上。皇帝的面容隱沒在高處的陰影裡,聲音淡淡:“有何依據?”
鄧誨不卑不亢道:“回皇上,臣今早得知增化巷房屋被雪壓塌一事後,便冒雪便服前去檢視,結果發現增化巷房屋全無修繕過的痕跡,臣心中生疑,又往其他幾處民巷檢視詢問,發現京兆府只在上月徵召工匠修繕民房,但不知為何,進度未曾過半,工匠便已經散去。”
他頓了頓,又道:“據臣所知,京兆尹杜大人十一月初七那日在家中跌斷了腿,發熱數日,如今病勢沉痾,在府內休養,京兆府事務交由兩位少尹處置,吳少尹負責刑名,十一月十五出京追查一起案犯,因此修繕民房的停工只能著落在梁舜身上。”
鄧誨說的其實已經十分明瞭,眾人一聽便知:十一月初戶部撥銀給京兆府,用以修繕京城城西民房,不巧杜府尹摔斷了腿,吳少尹離京,京兆府事務全然交到梁舜手上。而梁舜剛接掌了京兆府的事務,就把修繕民房一事叫停。
城西是京城中貧苦百姓所居之地,房屋建築逼仄破舊。杜府尹之前幾番催促戶部,拿到撥銀就急急開工,正是為了防止冬日裡出現房倒屋塌,凍死凍傷的情況出現。若是梁舜沒有叫停此事,增化巷民房經過修繕,未必會坍塌。
桓悅沉下面色,吩咐喻和:“去宣安平侯進宮。”
這也是必經的一環,被御史彈劾的官員有資格在御前自辯。縱然桓悅厭惡安平侯,也不能只聽鄧誨彈劾就處置了他。
內侍俯身應是,退了出去。然而前去傳旨的內侍離去不到一刻鐘,另一個內侍入殿稟報道:“皇上,太后身邊的女官求見。”
桓悅道:“傳。”
女官移步入殿,一眼看到殿中盡是緋袍重臣,腳步一頓。正在她遲疑的時候,桓悅已經開口問:“皇祖母有何吩咐?”
女官連忙拜倒:“回皇上,太后請皇上移步慈寧宮,有要事商議。”
桓悅目光不易察覺地往殿下一掃:“朕正與各位卿家商議政事,你回稟皇祖母,就說待此間事了,朕便去慈寧宮。”
女官硬著頭皮道:“回皇上,太后娘娘要奴婢一定將您請過去,說…說有關增化巷一事。”
她話一出口,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卻已經來不及了。
王知似笑非笑地看了女官一眼,低聲對楊凝耳語:“想不到太后娘娘身在內宮,卻對外朝政事如此關懷。”
楊凝:“……”
楊凝拿手肘撞了一下王知,心想你可閉嘴吧!
能站在殿內的都是一等一的人精,立刻從女官話中聽出了毛病:深居後宮的太后,是怎麼知道昨日剛發生的增化巷民房坍塌一事的?更重要的是,這件事還恰好和太后兄長安平侯有關。
最合理、且最可能的解釋是,安平侯將訊息傳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