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媽的真是見了鬼了!”他將肉剁了幾刀,塞進絞肉機裡。又被耍了,他忿忿不平地想著。絞碎的新鮮碎肉旋轉而下,他給攏到手裡,正要摜到紙上,這時候……
“媽媽讓把這個洋蔥剁進裡頭。”她害羞地將從家裡帶來的去皮洋蔥從櫃檯上遞過來。尼雷就在邊上站著,什麼都沒說。他來的目的,就是提供精神支援。
“我的老天啦!”屠夫破口而出。不過他還是操起兩把屠刀,將洋蔥剁進肉裡。弗蘭西在邊上看著,她喜歡聽這屠刀剁下去那擊鼓一般節奏分明的聲音。屠夫又把肉攏到一起,摜到紙上,等著弗蘭西。她倒吸了一口氣。最後一個要求最難開口。屠戶似乎也預感到了有什麼等著他。他站在那裡,內心顫抖。弗蘭西終於一口氣說了出來:
“還要一塊板油一起炒。”
“該死的狗雜種。”屠戶憤憤地低聲說。他割了一塊白白的板油,出於報復,故意讓它掉到地上,然後撿起來,扔到那一小堆碎肉上。他火冒三丈地將這些包裹起來,將一毛錢抓過來,交給老闆結賬,一邊則在暗中詛咒著讓自己成為屠夫的命運。
切肉這一曲完了後,他們去哈斯勒店裡買做湯的骨頭。屠夫哈斯勒賣的骨頭不錯,可是碎肉就難說了。他關起門來絞碎,誰知道買到手的都是些什麼名堂。尼雷拿著先前買的肉在外頭等著。要是讓哈斯勒看到你在別的地方買肉了,出於自尊,他會請你去剛才買肉的地方買骨頭去。
弗蘭西花了五分錢,要了塊很好的骨頭,用來做星期天的湯。哈斯勒讓她等著,同時跟她說起那個老掉牙的笑話來:有個人買了兩分錢給狗吃的肉,哈斯勒問他是外賣還是在店裡吃。弗蘭西怯生生地笑了。屠夫很滿意,走到冰箱邊上,拿起一根閃亮的白骨頭,裡頭有粘粘的骨髓,根部還沾著一絲絲的紅肉。他讓弗蘭西好好瞧著。
“等你媽媽煮過這骨頭後,”他說,“你叫她把骨髓取出來,塗在麵包上,撒上胡椒、鹽,給你做個美美的三門治。”
“我會跟媽媽講。”
“你得多吃點,你這一身皮包骨,也該長點肉了,哈哈,哈哈。”
包好了肉,收了錢之後,他割了粗粗的一段碎肝香腸遞給她。弗蘭西頓時覺得內疚起來,這麼好一個人,而她居然不在他這裡買肉,卻跑到別的人家。可惜啊,媽媽不相信他剁的碎肉。
時候還早,街燈還沒有亮起來。可是那個賣辣根的女士已經坐到了哈斯勒門口,擺弄起那些辣根了。弗蘭西拿出從家裡帶的杯子。老婦人給裝到一半,收了兩分錢。弗蘭西很高興自己不辱使命,完成了買肉的大任。接著她到蔬菜店買了兩分錢的做湯用的蔬菜。她買了根乾癟的胡蘿蔔、一棵枯乾的芹菜、一個發軟的番茄,還有一束新鮮的香菜。這些媽媽會拿來放在湯裡煮,煮出濃濃的湯來,上頭浮著星星點點的肉。然後,她還會加上自家做的寬寬的麵條。這些,外加上塗了骨髓的麵包,算得上是星期天的大餐了。
第六章 星期六的晚上(2)
吃完油炸弗蘭尼雷丸、土豆、碎餡餅,喝完咖啡後,尼雷出去到街上找朋友玩去了。這些男孩子到了晚飯後,總是不約而同地聚在街角,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背向前弓著,在一起爭爭吵吵,說說笑笑,推推搡搡,吹吹口哨,跳跳舞。
莫迪·多納文過來和弗蘭西一起去做告解。莫迪是個孤兒,和兩個在家做工的未婚姨媽生活在一起。兩位女士靠做壽衣謀生,這些壽衣成打出售給棺材店。她們做帶緞子穗邊的壽衣:白色壽衣給處女之身的死者,淡紫色的給剛結婚的年輕死者,紫色的給中年死者,黑色的給老年死者。莫迪有時候會帶些布片過來。她想弗蘭西或許會用它來做點什麼東西。弗蘭西假裝高興,可是將這些布片收起來的時候,總是毛骨悚然。
禮拜堂裡香菸繚繞,蠟燭淌蠟。嬤嬤們已經在祭壇上擺好鮮花。聖母祭壇上的鮮花最好。在修女當中,聖母比耶穌和約瑟更受歡迎。在告解室外頭,人們排起了隊。姑娘小夥們只想把這事儘快了結,好繼續談戀愛去。奧弗林神父的懺悔室外頭隊伍最長。他年輕、友善、寬容,悔罪這一關在他這裡很好過。
到了弗蘭西的時候,她推開沉重的簾子,跪倒在告解室中。神父那扇把他和罪人隔開的小門拉開,在網格狀的窗後劃了個十字,這時候那遠古的神秘又籠罩下來。神父閉著眼睛,用單調的拉丁文,低低說了些什麼。弗蘭西聞到了香、蠟燭的蠟、花和神父黑袍子以及剃鬚膏混在一起的氣味。
“祝福我吧,神父,因為我有罪……”
她很快將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