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一點上我弄錯了,我不再進行必要的糾正,瑪格麗特仍然是最聰明的。
她開始戴上一頂鴨舌帽,並摘下了眼鏡。她那幾年接受的採訪比她一生還多。檔案資料氾濫成災。最大的玩笑。上當受騙了,還是沒有?她欣賞報紙頭版自己的形象和自己的肖像,哪怕是最老相的。她嘲笑貶義的批評。現在,年齡過時了,她達到了另一種美。高傲的孤獨她已經受夠。不管怎樣說,把自己當做名人總比在衰老中耗盡自己有趣些。
當別人攻擊她時,我便保護她。在她做出過激的行為時,我幾乎總能發現其中有一道微光,一種真相。她沒有證據,沒有準則,但她有直覺。總有一天,我會把那些都講出來,這毫無疑問。她講不了自己的傳奇經歷,這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她死後將無能為力,這一點已經激怒了她。再也不能掌握什麼控制什麼,這個專橫的人被惹急了。她放風說我很壞。30年來第一次。“壞”,這是孩子用的詞,課堂裡面用的詞。世界上畢竟只有很少的壞人。人們有時也說她是壞人,我覺得這同樣也是不真實的。瑪格麗特不壞,她往水塘裡扔方磚,因為她不能忍受和諧。尤其是任何湖泊都不能給人以幸福的幻想。這個世界一下就被毀了。愛情和友誼也如此。她必須不時地讓別人知道這一點。
十二年,直到她去世,她一直對我關閉大門。她甚至不把門開大一點讓我的孫子進去。我希望安託萬還能記得起來,他曾見過那個以詩祝賀他出生的神奇女人。她沒有回我的信。
晚上,我得給她打電話。我的大膽使她震驚,我的不敬又惹怒了她。我還可以讓她發笑,但我沒有這樣做。遠離,我最後感到挺合適:一個單獨的地方,一個經過選擇的地方,一個我所習慣的觀察點。她是否關閉家門讓我寫作……她是否給我這些時間讓我思考,讓我慢慢地習慣她的消失……不,她不是一個關心我的利益的女慈善家。我妨礙了她,僅此而已,她沒有好好考慮。
她很少盤算,以至於不能完全離開我。她希望我讀某某書,看某某演出,某某電影。於是,揚打電話給我:“你得去卡圖什裡劇院。以她的名義打電話給迪迪埃 · 伯薩斯。那是她喜歡的一個電影導演……”一天,揚高興地對我說:“對了,她想和你一起吃飯。《情人》的製片克洛德 · 貝里在一家大飯店給她開了個戶頭。她想在公爵廳請你吃飯。”
不一會,揚又打電話來抱歉地說:“我不該提前通知你她的邀請。她改變主意了。”
她改變主意沒有任何意義。對於她的出爾反爾,我只一笑置之。我發現,她做出的任何舉動都不能再動搖我的愛。瑪格麗特要麼熱情如火,要麼冷若冰霜。她不是一個普通的朋友,她像一座燈塔,照亮了我的生命,不管狂風暴雨,都放出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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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 (二十)(2)
1986年,燈塔可能要熄滅了。瑪格麗特又瀕於死亡,深度昏迷了幾個月。我在沒有她的鄉村,在我們曾一同走過的墓地來來回回地走著。有一天,她曾給我留下過類似遺囑的東西。她說,當一個作家死了的時候,只有肉體去了。因為他已在自己的每一本書中慢慢地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而我卻慢慢地繼續自己的哀傷。
1989年,她打電話給我。我的兒媳瓦萊莉因車禍身亡。她問我關於孩子們的情況。我寥寥數語,很奇怪,不想回答她。我懷疑她是否真的悲傷。我本來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盡力博取她的同情。恰恰相反,她自願在電話裡講了那麼長時間,我卻愛理不理。
聽到她的聲音,我並沒有激動,只對她重新採取主動感到高興。我從心底裡感謝她在我們之間設了這段距離,它迫使我更加獨立。
1991年,我去了越南,印度###的戰爭痕跡和她度過童年的地方同樣使我好奇。我不是去抒思鄉之情的,而是想在瓦萊莉死後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氣。我去了沙甸,去了永隆,我在湄公河邊的陽臺上過了一夜,聽機帆船的隆隆聲,在輪船間捕捉渡船,它們像螞蟻一樣活躍。但根據《情人》拍攝同名電影的讓…雅克 · 阿諾德卻用深藍的色調來重新描繪“層層都有平臺、四周圍著欄杆的大別墅”。深藍或鮮紅的屋子鑲嵌著馬賽克。人們在河上組織水上競賽,就像威尼斯的狂歡節一樣。確實有個副領事全副武裝,在崗亭裡朝遠處的女人們開槍,還有一些空曠的網球場,我樂意向她描述,但所有可能集中在她的小說裡的東西,瑪格麗特都認為是偷來的。
我並沒有因為去了越南而對瑪格麗特有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