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的,那麼它可以豐富語言。
應該完全不加枯索的解釋,也不用新增邊注,便使人瞭解這種詞。應該把這些詞兒巧妙地穿插在其他詞中,使讀者無須藉助作者或編者的旁註,便可按其前後關係一目瞭然。
一個生澀難解的詞兒,會給讀者破壞最好的作品結構。
不過這並不是說文學只有當它清晰明瞭的時候,它才存在,才起作用。晦澀而曖昧的,或者故作深奧的文學,只有作者本人需要,人民是根本不需要的。
空氣越清潔,陽光也就越燦爛。作品越清晰,作品的美也愈完善,它給予人類心靈的影響就愈強烈。列夫·托爾斯泰簡單扼要地闡明瞭這種思想:“質樸是美的必要條件”。
從我聽到的許多方言中,譬如烏拉基米爾省和梁贊省的,當然有一部分聽不懂,也沒有意思,但偶然也碰到異常富有表現力的字眼——譬如,一個古老的、至今還在這些省份裡儲存著的詞兒——地平線。
從高聳的奧卡河岸上,可以看見廣袤的地平線,就在這兒坐落著“奧科葉莫沃村”。村中居民說從奧科葉莫沃村可以“看到半個俄羅斯”。
地平線——就是我們的眼睛在大地上所能達到的一切,或者,說句古話,就是“目光所及”的一切。這就是地平線一詞的來源。
“星火”一詞也非常優美,——在這些省份裡(也不止在這些省份裡)民間用這個詞來稱呼昴星團。
由於聲音相近,這個字引起一種關於寒冷的太空的“火焰”的概念(昴星團非常明亮,特別是在秋天,當它們在暗夜的太空中熊熊的燃起的時候,的確象銀色的火焰)。
這樣的詞兒也給現代文學語言添上了光彩,雖然,比方說,梁贊話不說“沉沒了”而說“沒了”,沒有表現力,不大明白,因而在全民語言中沒有一點存在的權力。代替“可以”的因其古語特性而饒有趣味的“好”,也是同樣情形。
在梁贊鄉間,現在還可以聽到差不多象這樣的責難之聲:
“哎,小夥子,怎麼好(可以)這樣調皮!簡直個別(不許)這樣。”
所有這些字眼——我都是從一個老人——梁贊省索洛契村的一個孤獨的農民謝苗·華西利耶維奇·葉列新的日常談話中聽來的,這位老人有一顆完全稚氣的童心,他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勞動者,一個貧窮的人,但並不是因為他窮苦,而是因為他自奉極薄。他在一九五四年冬與世長辭了。
謝苗老爹是俄羅斯性格的最純正的典範——自尊、公正、慷慨,雖然從外表看來他的生活很艱苦。
他對一切都有自己的一套說法,這使人聽了終生不忘,他喜歡講小飯館,這種地方在爭論、喝茶和馬合煙氣中“莊稼漢通宵達旦地吵吵嚷嚷”。他很久不承認集體農莊的茶館,因為那裡要憑“食券”(收款票)吃東西。他覺得這件事彆扭:“我要食券幹啥!我花了錢就拿小菜來,別的少羅嗉!”
謝苗老爹有一個未實現的寶貴的夢想——就是想作一個細工木匠,作一個全世界都為他的奇幻的作品而驚異的細工木匠藝術家。
但這個一時的夢想變成了長期的熱烈的爭論:應該怎樣鑲“齊”窗戶花框和怎樣修補踏壞的小階磴。在這兒他用了一個那麼奧妙的術語,簡直沒辦法記住。
人是怎樣美化他所生存的地方的啊!謝苗死了,從那個時候起,那個地方失去了那麼多的魔力,很難提起精神到河岸上,到垂柳中的塋地的沙丘上去,據說,在他的墳上擺著一塊灰色的麻石磨盤。
在尋找字句的時候,什麼都不能忽視。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在那兒會碰到一個真正的詞兒。
當我研究海、海洋方面的事情和海員語彙的時候,我開始讀航路圖志——船長他們的指南書。這種書中搜集了每一個海洋一切必要的資料,記述了深度、潛流、風、岸、港口、燈塔、暗礁、沙洲以及安全航行所必須知道的一切。每一個海洋都有航路圖志。
我弄到手的第一本是黑海和亞速海的航路圖志。我開始讀起來,併為它的瑰麗多采的語言——那種準確而又難以捉摸的獨創的語言——驚呆了。
不久,我知道了這種語言具有獨創性的原因:從十九世紀初葉起,每間隔一定年限,便有佚名作者的航海圖志問世。而且每一代海員都在裡面作了修改。所以在航海圖志裡清清楚楚地反映出一百多年間語言變化的全部情況。現代的語言跟我們曾祖父和祖父一輩的語言雜陳在一起。
在航海圖志中可以看出某些概念起了極大的變化。譬如,在航海圖志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