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手的觸控,自不待言了,
幻想只能委諸志同道合的人。普利希文便是我們無名幻想家們的同志。只要想想他那篇短篇小說鞋便儘夠了,這篇小說描寫了來自瑪利亞樹林的那些“陀螺”——鞋匠,他們想為共產主義社會的婦女們制一種世界上最雅觀、最輕巧的鞋子。
普利希文身後留下了大批筆記和日記。這些筆記中有很多是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關於寫作技巧的思考。在這方面,和他對自然的態度一樣,也是有洞察力的。
普利希文有一篇論散文的樸素性的短篇,在思想的正確方面,我覺得是典型的。這個短篇的名字叫《著作家》。小說裡有一段敘述作家和一個牧童談論文學的對話。
下邊就是這—席談話。
牧童對普利希文說:“‘你要是寫些真事兒還算罷了,恐怕全部是瞎編出來的。’
“‘不全是,’我回答說,‘不過有一些是。’
“‘若是我寫呀,我就那麼寫!’
“‘都是真事兒?’
“‘全都是。咱們就寫夜,夜是怎樣從沼澤上過去的。’
“‘怎麼過去的呢?’
“‘就是這樣唄!夜。深水塘邊上樹棵子一大堆一大堆。我坐在樹棵子底下,鴨崽兒——嘰嘰嘰……,
“他不響了。我以為他在尋找字眼,或者等待形象。可是他掏出了風笛,開始在上邊鑽孔。
“‘那麼往下呢?’我問道。‘你不是要照實寫夜嘛,’
“我不是已經說完了嗎,’他回答說。‘都是真的。樹棵子一大堆一大堆!我坐在下邊,鴨崽兒整夜——嘰,嘰,嘰。,
“‘不過太短了。’
“‘你怎麼的,短!’牧童奇怪地說。‘一夜到天亮:嘰,嘰,嘰……’
“我思量著這段敘述,說道:
“‘多好哇!’
”不能算壞,’他回答說。”
普列希文在他的寫作工作中,是一個勝利者。不由得令人想起了他的話:“……即使只有荒野的泥沼是你勝利的見證,那連它們都會百花繁衍,變得異常美麗。——春天永遠與你同在,只有春天,光榮屬於勝利。”
是的,普利希文的散文的春天,永遠活在我國人民和我們蘇維埃文學中。
(七)亞歷山大·格林
在少年的時候,我們這些中學生讀定期出版的萬有文庫讀得入迷。是一些黃紙封面,八磅鉛字印的小書。
價錢便宜得很。花十個戈比便可以讀到都德的達達蘭或哈姆生的秘密祭,花二十個戈比便可以讀到狄更斯的大衛·科波葬爾或塞萬提斯的唐·吉訶德。
萬有文庫只是偶爾例外出兩冊俄國作品。所以當我買到定期出版的捷盧裡藍色小瀑布這本書的時候,便感到這書名很古怪,同時又看到封面上作者的名字是亞歷山大·格林,很自然地,我以為格林是個外國人。
書裡邊有幾個短篇小說。記得開啟了書,就站在書攤旁邊亂翻著讀起來:
“沒有比里斯再混亂,再奇異的港埠了。這座語言複雜的城市,活象一個最後打定主意要安家落戶的流浪漢。房屋亂七八糟地分散在一些類似街道的東西之間。在里斯不可能有真正的街道,因為城市座落在用階梯、橋樑和狹窄的小路連線起來的岩石和小丘的斷面上。
“這一切都為濃密的熱帶植物所遮掩,在這些花木的扇形綠蔭下,閃爍著女人們的孩子般的、熱情的眸子。黃色的石子,藍色的樹影,古老牆垣上如畫的裂痕。在某一座小丘形的院落裡,一個赤足、抽著菸斗、孤僻的人,正在修補一隻大船。遠方傳來的歌聲,以及這聲音在峽谷裡的迴響。在帳幕和大傘下面,攤在木板上的貨攤。兵器的閃光,鮮豔的衣衫,花木的芳香,這種氣息,夢也似地使人無限嚮往愛情和幽會。港口很汙穢,就象是一個午輕的打掃煙囪的人。高卷的帆,帆的夢,帶翼的清晨,綠色的水,岩石,海洋的遠方。夜裡——星星的催睡的火光,載著歡笑的船,——這就是里斯!”
我站在盛開的基輔慄樹的濃蔭下讀著,讀著,直到把這本罕見的、象夢一般奇異的書讀完才放手。
我忽然覺得嚮往那風的光華、那清澄的海水的鹹味、里斯、它的灼熱的小巷、女人晶亮的瞳子、雜著白色碎貝殼的粗糙的黃石子、努力飛向太空碧藍深處的薔薇色的雲煙。
不!恐怕這不是嚮往,而是一種想親眼看到這一切、無憂無慮地沉湎在自由的海港生活裡去的熱烈的期望。
我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