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我一定設法轉達。不過,”曹汝霖想了一下說:“我聽說政府方面對袁宮保亦有疑忌之意,這一層,貴大臣在會議席上,大概也可以看得出來。關於聯盟一節,即或袁宮保亦有同感,恐怕一時亦不便向政府進言。這是我個人的私見,提供貴大臣作參考,幸勿為外人道!”
聽得這番話,小村半晌作聲不得,最後嘆口氣說:“我想不到中國政府內部亦有矛盾!”
等小村辭去以後,袁世凱自然要找曹汝霖詢問談話的內容。曹汝霖將小村的意思,據實相告,只隱去了他自己向小村說的那一段話。
“唉!”袁世凱嘆氣的神情,跟小村一樣,“我又何能作為?
只好辜負他的盛意了。”
“外人的看法不同。”曹汝霖說:“莫說是日本人不明內情,就是京外各地,也誰不以為大人受朝廷尊重信任,言聽計從,有一番大的作為?那知事實並非如此。”
袁世凱默然半晌,才說了句:“大家越是如此,我的處境越難!”
他一直覺得應該有所表示,到得此時,認為以退為進的手法是非施展不可了。因而回到天津,便秘密關照張一麟替他預備一個“請開去各項差使”的奏摺。
張一麟對袁世凱的待人處世,已有很深的瞭解,知他此舉的用意,所以這個奏摺寫得冠冕堂皇,但見表功之意,並無固辭之心。袁世凱深為滿意,但卻遲遲未曾拜發,要挑個最適當的日子。
幾經諮詢,接納了楊士琦的意見,在封印之前一天拜發。因為就表面而論,這個辭差的奏摺,到達御前,已在封印之後,如果邀準開去各項兼差,則封印開印,天然就是一個交接的絕好時限。至於談到實際,辭差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反正這個奏摺是寫給慈禧太后一個人看的,若以為有挽留的必要,發一道慰留的上諭即可。趁封印期間,了掉這重公案,不會有人留意,便不受任何影響。
等奏摺一上,慈禧太后頗感意外,在召見軍機時問道:
“袁世凱為什麼好端端地,忽然要辭差?”
奕劻是知道這回事的,卻故意裝作詫異的神情答說“是!
奴才亦莫名其妙!”
“你們倒想想看,總有原因吧?”
這下是瞿鴻璣答奏:“袁世凱兼的差使很多,因為精力照顧不到,難免有疏忽的地方,言路上嘖有煩言,想來袁世凱是為了這個緣故,所以有倦勤的表示。”
“那也難怪他。”慈禧太后問道:“你們看,應該怎麼辦?”
由於有“難怪他”這句話,瞿鴻璣看出慈禧太后的意向,自己也覺得還未到能扳倒袁世凱的時候,便很見機地說:“論到才具,袁世凱自然是好的,有幾樁差使也少不了他!合無請旨慰留,或者酌情開去幾項差使?”
“要慰留,就一項差使都不必開。”慈禧太后說,“我並沒成見,只覺得‘疑人莫用,用人莫疑’這句話,一點不錯。如果酌量開去幾項差使,就有疑人的意思在內,大可不必!”
“是!”瞿鴻璣很勉強地答應著。
“皇帝有什麼話?”
皇帝能有什麼話?照例答一句:“一切請皇太后作主。”
於是決定慰留。由軍機章京擬旨:“袁世凱所奏開去兼差一折,現在時事艱難,正資整頓,該督公忠夙著,仍著統籌兼顧,妥為經理,以副委任。所請應毋庸議。”
“達拉密”擬的旨稿,照例“呈堂”核定,瞿鴻璣將最後一句改為“毋庸固辭”。原來“所請應毋庸議”是表示辭差之事,根本不必談起,此時一改,意思頗不相同,“固”辭之“固”,意味著辭已不錯,只是一時尚無替手,不能不暫維現狀。這些語氣上的吞吐出入,在早年的慈禧太后是很講究的,如今正如瞿鴻璣說袁世凱的,“精力照顧不到,難免疏忽”,竟未看出仍有“疑人”的意思在內。
邸抄剛發,袁世凱在天津就接到了電報,慰留在意中,最後那句話卻大出意外,不免錯愕。
及至打聽到這句話出於瞿鴻璣所改,袁世凱想到“一葉落而知天下秋”這句成語,知道自己跟此人勢不兩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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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憲政五大臣是十二月中旬到日本的。初適異國,目迷五色,看不出什麼地方是實施憲政的功效,又從何考察起?
唯一的例外,是補紹英的缺的李盛鐸,他做過駐日公使,此番舊地重遊,一切都還不太陌生,而也唯有他稍知憲政是怎麼回事。心想,此事頭緒紛繁,如果不先提綱挈領,揀要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