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只怕漫遊全球,三、五年也考察不完。必得找個人來參贊一番,先定個考察的章程出來才好。
“參贊”現成,五大臣帶的隨員很多,首席參贊名叫熊希齡,湖南鳳凰人氏,與南通狀元張謇一榜的翰林。戊戌政變時因為有新黨的嫌疑,“交地方官嚴加管束”,那知湖南巡撫趙爾巽倒頗欣賞他的才氣,幾次奏保,已當到了候補道。這次隨五大員出洋,原有一套應付公事的辦法,所以等李盛鐸一提到,隨即拍胸答說:“我有辦法!諸公儘管去觀光,逛厭了換地方,反正返抵國門之日,必有交代。”
“秉三!”李盛鐸喊著他的別號說:“你先別大包大攬,倒說我聽聽看,是何辦法?”
“當今中國精通憲政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梁卓如……。”
卓如是梁啟超的別號,李盛鐸一聽這個名字,急忙亂搖雙手:“不行,不行!這個人萬萬惹不得!”
“木公!”李盛鐸字木齋,所以熊希齡這樣叫他,“我當然不會找梁卓如。另外還有一個是我們湖南同鄉楊晢子,木公聽說過這個人吧了”
李盛鐸知道楊晢子就是楊度,他是王湘綺的得意門生,曾應經濟特科,初試高中一等第二名。但以一等第一名梁士詒,為瞿鴻璣誤認作梁啟超的兄弟,又說他的名字是“梁頭康尾”——康有為名祖詒,末字相同,“其人可知”。因此梁士詒不敢再應複試,而楊度亦有“康梁餘黨”的嫌疑,同樣地自己絕了這條進取之路,買舟東渡,成了中國留學生中很出風頭的人物。
“怎麼,楊晢子精通憲政?”
“是的!湘綺自負有王佐之才,他的得意門生,自然也要研究這套帝王之學。晢子是君主立憲派,如果請他做幾篇考察報告,一定處處顧到君主的地位與尊嚴,奏報到朝廷,一定不會出毛病。”
“那好!準定請他做槍手,請你趕快去找到他,好好跟他談一談。”
“找他容易,不過有兩件事,我先要請示木公。第一,考察報告,似乎要定幾個題目,如果開流水帳似的,只敘旅途所見所聞,似乎難有結論。再者,有了題目,將來在報章上發表也比較方便。”熊希齡說:“憲政初步,在啟迪民智,這些文章將來是一定要布諸國人的,同時這也是諸公萬里之行的一個交代。”
“說得是!”李盛鐸連連點頭,“一客不煩二主,題目索性也請晢子去定,只要扣住‘考察’這回事就行了。”
“好!”熊希齡又說:“第二,總要送一份潤筆,而且應該從豐。”
“這好辦!我跟澤公來說。你看送多少?”
“總得一個整數。”
“一千?”李盛鐸說:“似乎少了點。”
“是的,一千太少了,總得一萬銀子。”
李盛鐸想了一會說:“這總好商量,你就快去辦吧!”
於是熊希齡興沖沖去找楊度。他住在東京飯田町,由他擔任會長的“東京留學生會”的招牌,就掛在他家大門上。既是會址,自不免有會員往來,不便密談,所以熊希齡將他約在一家“料亭”中相晤。
“近況如何?”熊希齡問說。
“‘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很好啊!”
“只怕一樣不好。”熊希齡笑道:“錢不夠花。”
楊度笑笑,然後又說:“聽說你要來,我跟房東太太說,‘不要緊了,有人送錢來給我過年了!’”
“不錯,可以讓你過肥年。不過,你要作文章。”
楊度不答,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紙來,遞了過去,熊希齡接來一看,上面寫著三行字“世界各國憲政之比較;憲政大綱應吸收各國之所長;實施憲政程式。”
看完,兩人相視而笑,真有莫逆於心的愜意。熊希齡將那張紙折起來收入口袋,“這三個題目很好!”他說:“潤筆總有萬金之譜,回頭我先送兩千過來。晢子,過個肥年在其次,你平生的抱負,正好借五大臣這個軀殼,大大展布一番。這是絕好的機會,請你珍視。”
楊度點點頭答說:“話我要說在前面。論見解,卓如未必趕得上我,不過以腹笥之寬,行文之暢,我不能不讓他出一頭地。所以這三篇文章,我要分一兩篇給他做。”
“那都隨你!不過,卓如的筆鋒太犀利,不要帶出什麼有忌諱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事。”
“不要緊!我跟他說明白,如果有這樣的情形,我要改他的稿子。”
“那,我也要跟你說明白,若有這樣的情形,我要改你送來的稿子。”
“盡改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