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恭王有意相厄,難道你也看不出來?”
“我也知道中堂必不屑為此,必已看出恭王有意如此。”翁同和答道:“此事照正辦,中堂決不可有所保舉,只說‘意中並無其人,不敢妄保’就是了。”
“不錯!”倭仁深深點頭:“就照此奏復,託你替我擬個稿子。”
“這容易。”翁同和說,“不過最好請蘭蓀前輩看一看奏稿。”
一客不煩二主,倭仁索性就請翁同和代為去請教李鴻藻。紙面文章,並無麻煩,李鴻藻叫人取支筆,就在陪客的座位上,更改數字,讓語氣顯得格外簡潔和婉,然後再由翁同和派人把折稿送回倭仁,當夜謄清,第二天一早進宮遞了上去。
這天徐桐請假,只有倭仁和翁同和授讀。倭仁教完《尚書》,匆匆先退,去打聽訊息,留下翁同和一個人對付小皇帝。萬壽節近,宮裡有許多玩樂的花樣,小皇帝照例精神不佳,熟書背不出,生書讀來極澀。翁同和便設法多方鼓舞,改為對對子,“敬天”對“法祖”,“八荒”對“萬國”,都是些簡單的成語,但小皇帝心不專注,不是字面不協,便是平仄不調。再改了寫字,卻又是一會兒嫌筆不好,一會兒罵小太監偷懶,磨的墨不夠濃。這樣好不容易糊弄到午後一點鐘,草草完功,君臣二人都有如釋重負之感。
這時小皇帝的精神倒又來了,響響亮亮地叫一聲:“翁師傅!”
“臣在。”翁同和站起身來回答。
“明天你來不來聽戲啊?”
聽到皇帝那拖長了的、調皮的尾音,翁同和知道是“徒弟考師父”。皇帝十二歲了,不但頗懂人事,而且有自己的想法,常出些為人所防不到的花樣。這一問就有作用在內,如果欣然表示願來,說不定接著就有一句堵得人無地自容的話,說是不來,則更可能板起臉來責備一兩句。
其實,皇帝萬壽賜“入座聽戲”,豈有不來之理?不過君道與師道同其尊嚴,無非要找個兩全的說法。翁同和想了一下答道:“明天原是聽戲的日子,臣蒙恩賞,豈可不來聽戲?”
小皇帝笑一笑,彷彿有些詭計被人識穿的那種不好意思。接著,便由張文亮等人,簇擁著回宮,翁同和也就套車回家。
車出東華門不遠,便為倭仁派人攔住,就近一起到了東江米巷的徐桐家,倭仁先到,下車等待,見了翁同和便搶著說道:“且借蔭軒這裡坐一坐,有事奉商。”
有事商量,何以迫不及地在半路上便要借個地方來談?所以翁同和答道:“請見示。何以如此之急?”
“自然是很急的事。莫非你還不知道?”
“實在還不知為了什麼,想來是‘未同而言’?”
“唉!‘斯文將喪’!”倭仁嘆口氣道,“已有旨意,命我在‘總理衙門行走’。叔平,你說,可是豈有此理?”
真是豈有此理!翁同和詫異不止。但在人家大門口,又豈是談朝政之地?恰好徐桐迎了出來,一起到了他書房裡,翁同和特意保持沉默,要聽徐桐作何說法?
“這明明是拖人落水!”徐桐很憤慨地說,“老師當然非辭不可!”
“當然。”
“摺子上怎麼說呢?”
“正要向你和叔平請教。”
“你看呢?”徐桐轉臉看著翁同和問。
翁同和謙謝,徐桐便又絮絮不休。倭仁的本意是借徐桐的地方,與翁同和商量好了,隨即便可以寫摺子,就近呈遞,卻沒有想到在人家家裡,不能禁止主人不說話,此時聽徐桐大放厥詞,只好默不作聲地聽著。翁同和當然更不便阻攔,但看見倭仁的神氣,心裡大有感觸,講道學的人,不經世務,一遇到麻煩,往往手足無措,同時也覺得京朝大老不易為,必須有一班羽翼,象倭仁這樣,看起來是理學領袖,其實只是為人利用,不能得人助力,孤立無援,可憐之至。
這樣一想,動了惻隱之心,便打斷徐桐的話說:“蔭翁該為中堂籌一善策,如何應付,始為得體?”
剛說到這裡,倭仁的跟班,從內閣抄了邸抄送來,除了命大學士倭仁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以外,批覆倭仁的原折,則儼然如真有其事,說“倭仁現在既無堪保之人,仍著隨時留心,一俟諮訪有人,即行保奏,設館教習,以收實效。”可見恭王要把這個玩笑開到底,如再有任何推託,措詞千萬不能節外生枝,否則麻煩越來越大。
到這時候,徐桐也才看出,“弄假成真”的如意算盤打不得!便改了放言高論的態度,“只好找個理由,請朝廷收回成命。”他說,“以宰相帝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