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得嚴譴,算是過了一道難關,性命可保,如何不喜?
只是性命可保,生計堪虞。編修的官階正七品、降五級呼叫,只好當一個僅勝於“未入流”的從九官末官,在本衙門只有職掌與謄錄生相仿的待詔是從九品,從來就沒有一個翰林做過這樣的官。所以這個降五級呼叫的處分,對梁鼎芬來說,等於勒令休致,比革職還重。革職的處分,只要風頭一過,有個有力的人出面,為他找個勞績或者軍功的理由,一下子便可以奏請開復。降官呼叫就非得循資爬升不可了。
因此,接奉嚴旨之日,應付完了登門道惱的訪客,到晚來梁鼎芬要跟一個至交商量今後的出處。這個人就是文廷式。
文廷式此番是第四次到京城。上一次入都在光緒八年,下榻棲鳳苑中,北闈得意,中了順天鄉試第三名,才名傾動公卿,都說他第二年春闈聯捷,是必然之事。那知到了冬天丁憂,奔喪回廣東,如今服制已滿,提早進京,預備明年丙戌科會試,仍舊以棲鳳苑為居停。在梁家的聽差、丫頭和老媽子眼中,他的身分象舅老爺,因為穿房入戶,連龔夫人都不須避忌的。
是這樣的交情,所以文廷式在梁鼎芬交卸議處之際,就替他捏了一把汗,及至嚴譴一下,便如當頭一個焦雷,震得他魂飛魄散。雖然梁鼎芬本人反覺得是樁“喜事”,無奈他那位龔氏夫人,頓時玉容憔悴,清淚婆娑,文廷式看在眼裡,不知怎麼,竟是疼在心頭的光景。
白天還要幫著梁鼎芬在客人面前做出灑脫的樣子,此時燈下會食,就再也不須掩飾了,“星海!”他抑鬱地問:“來日大難,要早早作個打算。”
“正是。我就是要跟你商量,京裡自然不能住了。”
“那麼,”文廷式說,“回廣東。”
梁鼎芬默然。如果不願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