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雙方都停了下來。勝保手下的一個親信,保升到正三品參領銜,而實際上等於馬弁的護軍校,名叫拉達哈的旗人,原來奉派護眷進京的,這時一起押執行李而來,走到勝保轎前來請安回話。
少不得要報告一些當時被劫的經過,話說得很嚕囌,勝保不耐煩了,“反正你當的好差使;”他冷笑著打斷他的話,“這會兒我也沒工夫聽你的!你倒是說吧,現在怎麼樣了?”
“多大人派了人去,辦了好大的交涉,把八駝行李拿回來了。”
“東西少不少啊?”
“大概不少什麼。”
“怎麼叫‘大概’?到底少了什麼?”
“就一口箱子動了。其餘的,封條都還貼得好好的。”
“那一口箱子?”勝保急急問道:“箱子不編了號了嗎?”
“是第一號那一口。”
還好!勝保頗感安慰。第一號箱子裡的東西,不值什麼錢。裝箱的時候有意使其名實不符,號碼越前越是不關緊要,這小小的一番心思,還真收了大效用。但是,再值錢也不過身外之物,所以他緊接著又問:“人呢?”
“幾位姨太太帶著丫頭,都還住在蒲州城裡,等大帥到了一起走。”
“喔!”勝保終於把最要緊的一句話問了出來:“呂姨太還好吧?”
問到這一句,拉達哈的臉色,比死了父母還難看,只動著嘴唇,不知在說些什麼?
“怎麼啦?”勝保大聲喝問,“沒有聽見我的話?我問呂姨太!”
“叫,叫德大人給留下了。”
“啊!”勝保在轎子裡跳腳,摘下大墨鏡,氣急敗壞地指著拉達哈問:“他怎麼說?”
“德大人的話很難聽。”拉達哈囁嚅著,“大帥還,還是不要問的好。”
“混帳!我怎麼能不問。”
“德大人說……,”拉達哈把頭低著,也放低了聲音,“他說,呂姨太是逆犯的老婆,他得公事公辦!”
這“公事公辦”四個字,擊中了勝保的要害。明知德興阿會假“公”濟“私”,也拿他無可如何。於是頹然往後一靠,什麼事都懶得問了。
這樣,過了好幾天,才能把想念呂姨太的心思,略略放開。在山西過了年,本想多留幾日,經不住朝廷一再催促,過了年初七隻得動身。正月底到京,隨即送入刑部。主辦司官接收了多隆阿奉旨拿問解京的諮文,把勝保交給了“提牢廳”,暫且在“火房”安頓。關門下鎖,已有牢獄之實,這下勝保才真的著慌了。
這一關關了好幾天也沒有人來問,只教他“遞親供”,在無數被參劾的罪名中,他只承認了一條:隨帶營妓。
“親供”是遞上來了,而且軍機處已根據刑部的奏報擬旨“派議政王、軍機大臣、大學士會同刑部審訊,按律定擬具奏”,但恭王遲遲未有行動,因為投鼠忌器,顧慮甚多。
在勝保未到京以前,他們預定的營救計劃,即已發動。一馬當先的是西安將軍穆騰阿和陝西巡撫瑛棨會銜的奏摺,用六百里加緊飛遞。奏摺送到,慈禧太后已經歸寢。因為在傳遞順序上,屬於第一等緊急,內奏事處絲毫不敢耽擱,夜叩宮門,由安德海接了折,再去敲開慈禧太后的寢宮,把黃匣子送了進去。
這時慈禧太后,雖只有一年兩個多月的聽政經驗,可是對內外辦事的程式,已經非常熟悉。看到是穆騰阿和瑛棨會銜,並用六百里加緊呈遞的奏摺,不由得大吃一驚,失聲而呼:“莫非多隆阿陣亡了?”
這不怪她如此想,因為倘是緊急軍報,則應由主持軍務的欽差大臣多隆阿奏報,駐防將軍和督撫會銜的奏摺,除非呈報統兵大員或者學政出缺,不得用六百里加緊。因此,她直覺地想到了多隆阿有何不測。那知拆開來一看,說的竟是“直隸軍務吃緊,請飭勝保前往剿辦。”
“混帳東西!”慈禧太后氣得把奏摺摔在地上。
這種情形,安德海難得見到,但奏摺摔在地上,不能不管,悄悄兒把它拾了起來。正不知如何處置時,慈禧太后有了指示。
“拿筆來!”
安德海答應著,取來硃筆,她親自批了八個字:“均著傳旨嚴行申飭。”然後命他立即送還給內奏事處。
第二天一早,軍機章京接了折回到軍機處,自然先把最緊急的放在上面,送到恭王那裡拿起來一看,也有啼笑皆非之感。不過,他比慈禧太后要冷靜些,得先要跟同僚把穆騰阿和瑛棨會銜上此折的用意,推敲個明白,再作道理。
“穆騰阿是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