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內心酣暢,笑了個人仰馬翻。
龔本輝從組戶開始,就暗戀上了女蝦的頭兒關美玲,此時彷彿心事被點破,頓時臉漲紅,朝小迷糊喝了一聲:“操,你他媽有點兒正經的!”
小迷糊不買賬,仍是嘻皮笑臉:“你急什麼眼,關美玲不是你的搞,又是誰的搞?”
一天的勞動,在這嘻嘻哈哈中,混的挺快。大家都不覺得有什麼苦,只覺得成人的生活其樂無窮。
我們戶的這幾個女伴侶,在隊部搓麻也搓得挺自在。她們跟農民,天然就親近。對她們,倒是應該費點兒筆墨說說了。
這幾個女生,原先在班裡並不十分出眾,成績平平,氣質一般。那關美玲還是我的集郵夥伴之一,課間有時候互相展示一下藏品。關初解風情算是比較早的,有時候在看我的集郵冊時,會把手不經意地搭在我肩上一小會兒。這舉動在那時,雖無人非議,但已屬大膽。我那時,暗戀的卻是長影一個導演的女兒,根本就沒把關放在眼裡。
三年的大折騰當中,我們和這幾個美眉不是一個組織的。所以三年裡也沒見上過幾面,不知道她們在幹些什麼。折騰開始後,我成了灰色出身的人,降了等級了,關卻是響噹噹的“紅五類”,再見面時,她眼睛立刻朝天。從組戶那天起,就沒拿正眼瞧過我。
這是我最早經歷的世態炎涼,想想大革命前課間互換郵票的情景,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關的變臉,使我的集體戶生活從一開始就比較壓抑。
關是我們戶的兩名戶長之一,她統轄的三名女兵跟她的出身一樣,此刻也都意氣飛揚。其中的郝麗珍是我小學同班同學,家在郊區,貌醜,人也笨,在小學裡是灰色人物。哪曾想她的一個遠房哥哥是省實驗總務科的頭兒,所以居然也考上了省實驗。那時候的人淳樸,這樣不公平的事,也沒人想到裡面會有什麼貓膩。到了省實驗,我們又是一個班,我內心多少有點兒鄙視她,根本就沒把她當同學。而她在班裡,也是夾著尾巴做人的。現在,這郝麗珍牛了,“紅五類”,農活兒又好,從前的萎靡之態一掃而空。
那一天,我們早上幹活兒回來,在劉隊長家裡等著吃飯。郝麗珍輪值,端了一蓋簾的粘豆包,從裡屋去外屋地(廚房)下鍋。她用腳尖扒開門,不小心掉了幾個豆包在地上。郝麗珍一氣,罵了一句:“他媽了個腿兒的!”
無論在文革前,還是在文革開初的三年間,我們從未聽到過女生罵粗口,那怕是那些很驕橫的軍乾子弟。此時忽聞國罵,坐在炕沿上閒聊的男生們都面面相覷。
郝麗珍終於用腳扒開了門,進了廚房。門一關,小迷糊就嘀咕了一句:“他媽了個腿兒的!”
眾人一陣轟笑。龔本輝搖頭嘆道:“現在這女生,唉……”
那時的女生,意氣飛揚,成了戶裡的主導。
女生們住在劉隊長家,自然就成了劉的擁護者。她們的立場,又傳染給了我們,集體戶自然成了劉的一股力量。此時的劉隊長,立足未穩,只是個代理隊長,前隊長老王仍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性。劉看到了這個危機,已經有所籌劃。當時正逢有個小運動,可能是叫“清理階級隊伍”吧,他便果斷出手,把我們派上了用場。因此我們剛一來到廣闊天地,就給劉充當了一回馬前卒。
6
劉隊長也要“清理階級隊伍”,他和前隊長老王比起來,根基還不厚,不敢貿然整肅王的死黨,因此要找個軟的來捏捏,殺雞給猴看。他抓住的,是隊裡唯一的一個“富農”。這富農姓於,歲數不到50,應該算中年,但生活的厄運搞得他滿臉滄桑,我們只知他叫老於頭。農村的所謂富農,不過是在土改前比較下力幹活兒的農民,辛辛苦苦攢錢買了八垧地(一垧摺合10畝),僱兩個扛長活的(長工),一塊兒當牛做馬的幹。夏天日長,給長工吃“粘乾糧”(因為能抗餓),自己捨不得,光吃玉米餅子。一輩子手沒離過鍬把子、鋤把子,放到現在,就是勤儉持家的勞模。但是一旦評上了富農,就成了三孫子,人人皆可侮辱。
劉隊長下令,將老於頭拘禁在隊部,交代問題,不交代清楚不讓回家。又特地指派我們幾個男生當獄卒,交待說,適當的可以刑訊逼供。那年頭無法無天,一個小小生產隊長就敢行使公安才具備的權力,現在是不可想象的。我們受命刑訊,覺得很刺激,拿著寬皮帶充當刑具,就去執行公務了。
老於頭哪裡有什麼問題可以交代,讓他說說怎麼種莊稼還差不多。我們看主流意識的小說和電影看多了,認定了富農都藏著一本“變天賬”,都是蔣介石反攻大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