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並不會游泳。有一次下岸抓螺螄,被浪濤捲進河內。陳勉怕我淹死,便下決心教我。
那是15歲的夏天。中午時分的日頭火氣十足。光線彌散在天地間,網一樣,無處可逃。農人都在午睡,四周靜悄悄的,只有輪船的馬達和*轉的聲音。
我和陳勉在淺水區。底下有鬆軟的沙子,也有嶙峋的石頭。他跟我說著要領,手如何,腳如何,呼吸如何,而後手託著我的肚子緩緩前行。我總是怕癢,咯咯地搬他的手。他不耐,就把我往河裡扔。我嗆了水,沒頭沒腦掙扎,他才拉我上岸。在他的魔鬼訓練下,我花了一週學會。 txt小說上傳分享
錦年(6)
學會之後的我,有點如魚得水,整天整天,就想泡在水裡。
相反是陳勉,在我學會後,沒了興趣,坐在岸邊的桑樹下看我,手裡點一支劣質煙。煙霧在炙烈的光中無跡可尋。只有他的目光,高高的,遠遠的,如同在別處。
我們來游水的時候,陳勉往往會多帶一條外衣。等我上岸後,讓我披上。然後載著我回廠區,洗澡換乾衣服。
我知道他這麼做的緣由,我15歲,雖然處在清澀年華,但身體已然有了變化。先是胸部的萌芽。洗澡的時候,總會為那一點點的膨脹而感到絕望。穿裙子前,裡頭必要襯一件白色小背心,穿下後,要努力把背心下襬繃直,間接地讓胸部形狀保持平坦如男生的肌肉。然後,我步安安後塵,也來了初潮。在聽媽媽介紹說,那玩意將每個月準時到達比你最忠誠的朋友還要依賴你時,我再次陷入絕望。即便是現在,我還老想著,造物主對女人實在不公,一方面要讓她們承受分娩之苦,另一方面還要為每月無用的卵子買單。
那時候的我們,走路總是弓腰蝦行,每個月那幾天,更是忐忑不安,關心屁股比關係學習更積極。我由此知道,作為一個女性,青春的開始,並不讓我們由衷驕傲。
陳勉是一個20歲的青年男子,我又為何能夠坦然於他的目光下呢?只能說習慣。
他看過我,並且不以為意,我自然也就跟他泯滅了男女大妨。
但他內心底也許並不如他所表現的漠然。我記得有次我游水上岸,正逢一群農家少年過來網魚,見著我,一個個眼睛發亮,一邊追著看我衣服內裡的風景,一邊說著陰陽怪氣的話。陳勉跳下岸,把衣服扔給我,二話沒有,就跟人打。瘋了一樣。
他一個人打跑了五個,也受了傷。嘴角有一掛血絲蚯蚓一樣溢位來。
我把他嘴角的血抹去,手抽離的片刻,他握住了我的手腕,目光有些動盪。但只是一瞬,即放開。
回過頭,說:“還遊嗎?”
“遊。”我說,“我沒什麼損傷,你別跟他們計較的。”
他回過身,簇著眉,“你就願意給他們看啊。”
我低頭,狼狽道,“沒有。”
陽光燒到臉上有點燙人,那個時候,我明白陳勉也是一個男性。
後來,游泳就越來越少。到安安在附近求學後,便更不可能了。陳勉在我心裡漸漸還原為一個哥哥,雖然我總是對他直呼其名,他也不樂意叫我妹,但是安安總是“你哥哥你哥哥”的提醒著我們。我真的以為我不過多了個哥哥。
為著我喜歡吃魚,他每週總要提前10分鐘去食堂排隊打飯。如果沒有,他會去附近農家飯館買。
為著我喜歡溜達,他每週僅有的半天休息都花在跟我行走上。春天,我們一起抓蝌蚪養著,結果發現全是賴蛤蟆。夏天,我們在午後安靜的稻浪間釣黃蟮,總是不能如願。秋天,我們去山上偷梨,看林人聞聲出來追,我邊跑邊吃,待被抓住的時候,看林人會驚訝地發現我們兩手空空,因為果子全裝到我肚子裡了。冬天的時候,我跟陳勉期待下雪。要是沒有,就去運河邊的旅館吃魚頭粉絲湯。陳勉會喝一點黃酒。窗外有臘梅的枝影,幽香入懷。一年,就這樣平靜而快樂地過去。
我只覺得我喜歡。陳勉也大概是。雖然我們從來不說“啊,我很高興”之類。
很多事情不必說。時光如同流水,年少的我以為,會一直雋永而綿長地流。
3
在我隆重地把安安介紹給陳勉前,他們其實已經認識。
錦年(7)
陳勉因著身體的緣故,晚上會去附近的N中跑步。那段時間正逢安安第一節夜自修結束,她也會到操場走一走,以清醒下腦神經。
操場上人不多,他們兩人的存在便由此突顯起來。一個慢慢走,一個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