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
海母臥房
海瑞走進臥房便愣在那裡。
海母抱著已經睡熟的孫女坐在床上,兩眼望著窗外,眼中竟有淚光。
海瑞立刻跪了下去,磕了個頭,抬起頭說道:“孩兒不孝,讓母親傷心了。”說完站起來,便從海母手裡去抱女兒。
海母抱緊了孫女,卻依然不看海瑞:“做什麼?”
海瑞:“母親年邁了,不能無人侍候。兒子還是在這裡陪母親吧。”
海母這才慢慢望向兒子:“李太醫說得好,或許這些年是我這個做母親做婆婆的過分了”
海瑞:“李太醫怎能這樣說?母親,天底下唯有一個孝字沒有對錯。”
海母:“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呀”
海瑞:“兒子正在壯年,兒媳也才三十出頭。可母親快七十了。是兒子侍母之日短,嗣後之日長。”
海母臉上露出了欣慰,也露出了慈祥:“李太醫開的藥吃了嗎?”
海瑞停了一下,才答道:“回母親,還沒有吃。”
海母:“怎麼不吃?”
海瑞:“也不爭在這一日兩日。母親,今晚還是讓兒子陪著母親吧。”說著從海母手裡抱過了女兒。轉身走出門去。海母望著兒子的背影,在那裡出神。
海瑞臥房
海瑞抱著女兒剛踏進房門便停在那裡,原來海夫人已經站在門前,而且頭上的髮髻也已簪好,身上也穿上並繫好了外衣。兩眼深深地望著進來的海瑞。
海瑞的目光躲過了她,望向抱在手裡的女兒。海夫人伸出雙手慢慢從海瑞手裡把女兒抱了過去,轉身走向床頭。海瑞怔在那裡,望著妻子的背影。
海夫人輕輕將女兒放在枕上,並不回頭:“你出去吧。我們也要歇著了。”
海瑞又在那裡站了片刻,海夫人依然沒有回頭,只是拿起了蒲扇在帳子裡替女兒輕輕扇著,趕著蚊蟲。海瑞閉了一下眼,接著轉過身走出門去。大約走了不到三五步,海瑞猛聽得背後的門砰的一聲關了。他僵在那裡。
第十七章
苧麻蚊帳已經放下,在外面可以隱隱約約看到海母這時已側身面對床內躺下了。
海瑞輕輕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了。
每晚這時的功課便是給母親背誦一段聖人的話。海瑞輕聲說道:“母親,今晚兒子給母親背一段《孝經·廣揚名章第十四》吧。”說著便背誦起來,“子日: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悌,故順可移於長…”
“今天我不聽這一段。”海母在帳內打斷了海瑞。
海瑞立刻停了:“母親想聽哪一段,兒子背讀就是。”
海母在蚊帳內:“背下面一章。就是《諫諍章第十五》說臣子敢跟皇帝爭,兒子敢跟父親爭那一章。”
海瑞怔了一下,少頃才答道:“母親,還是另背一章吧?”
“就這一章。”海母又打斷了他,“前面的就不用背了,背兒子跟父親爭的那一段。”
海瑞猶豫了片刻,只好輕聲背道:“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故當不義,則子
不可以不爭於父…“。,
海母還是側躺在那裡,說道:“給阿母說說,這一段是什麼意思。”
海瑞有些猶豫,海母催道:“說。”
海瑞:“是。孔子的意思是說,父親如果有了敢於直言的兒子,就不會做出不仁義的事情。所以當父親做出不義的事情,做兒子的不可以沉默,應該向父親婉言勸告…”
“不對。”海母在蚊帳中又打斷了海瑞的話,“孔子明明說的是‘爭’,爭怎麼是婉言勸告‘”
海瑞:“母親說的是,聖人在這裡說的‘爭’,也可解為直言抗爭。可兒子覺得還是解為婉言勸告好些。”
海母在床上坐起了:“那下面一句‘臣不可以不爭於君’也是婉言勸告嗎?”
海瑞仍然溫言地:“回母親,這裡還是有所不同。”
海母:“有什麼不同?”
海瑞:“有大不同。父親不過一家之長,偶有不義之舉,婉言勸告,縱然不聽,不過一家之不幸。君主掌一國民生,若有不義之舉,則民不聊生,甚至生靈塗炭。故為臣者必須直言抗爭!”
海母:“你的意思是說阿母縱然有不義之舉,不過你和你媳婦不幸。是這個意思吧?”
海瑞大驚,跪了下來:“阿母,義與不義指的是男人,母主中匱,不會做出不義的事情,聖人的話沒有針對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