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周軍開始攻城沒多久,守城大將和阿乾子、段暢就率千騎奔降周軍。勳貴重臣,平素廣受國恩,臨危卻帶頭投降。
城上大噪。守城軍將,為之寒心。
黃昏時分,周帝宇文邕騎馬揮軍,自己冒陣,猛攻東門。
現在,周軍在人數上,已經大佔上風。他們在緊挨城牆的地方,用土壘起數條長長的、寬大的進攻斜坡。無數個攻城槌和移動塔架,忽然出現在城牆上方。
周軍的攻城槌,非常巨大,都是由幾根裝有鐵頭的完整大樹幹製成。特別駭人的是,周軍的攻城槌,有的裝在輪子上,有的放在巨大的木塔架上,大概有上百個,從上而下,拼命撞擊城門和城牆。
攻城突擊的時候,周軍士兵組成進攻方陣,每個方陣大概四千人,皆細步蹲行,高舉手中盾牌,連成一片,遮蔽於頭頂,組成了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駭人的龜甲形的移動防護面。
最終,幾個周軍方陣,全部接近到城牆下面。
由於乘風縱火,煙焰繚天,守城軍士寡不敵眾,死鬥不勝,紛紛退卻。周帝宇文邕本人,竟然率領近萬人跨城而入。
他們攻入東門後,盡焚佛寺。
情急之下,我自己率領數千士兵,與莫多婁敬顯互相配合,盡全力夾擊入城的這部周軍。
周師大亂。由於天黑,他們互相爭門,自相填壓,塞路不得迴旋。
我率領兵士,從後斫刺,殺掉周軍兩千餘人。
混亂中,周帝宇文邕左右略盡,自拔無路。
我們齊軍士兵投槊發箭,幾次都差點就殺掉他。最後,在大將賀拔伏恩的保衛下,由我們一個北齊降人引路,周帝宇文邕終於崎嶇得出,僅以身免。當時,已經是四更天。
亂夜昏黑,我只知道周帝的傘蓋與寶刀盡為我軍所獲,當時認定他已經為亂兵所殺。
我派人四處在屍中找尋長鬣黑衣繡龍者,遍尋不得。
暫時的大勝之後,眾軍失去警惕,再也不聽號令。
守軍城民,以為城外敵軍已經潰逃,皆入坊飲酒,盡醉而臥。
至此,我再不能整軍佈防。
福兮禍兮。
冬夜綿長。到處是拴馬索的嘩啦聲。被寒霜浸溼的土地,混合著馬糞和血腥氣味,陣陣撲鼻。坊市內,不少渾身血水的軍馬打著響鼻,發出沉重的喘氣聲,四處竄蕩。
嘈雜過後,眾人皆醉。
城內城外,長久的朦朧的寂靜,從近到遙遠。隱約可聞的失群之馬,叫聲沙啞。
昏黑中,似乎有看不見的翅膀在猛烈地震動。寂靜朦朧的暗夜……
東方天際,逐漸升起一片暗紫色的彩霞。而在天中,我們大齊霸府的土地正上方,橫亙著那一條令人難忘的閃耀的銀河。
我們的神武帝上天有靈,看到國勢如斯,他會哭泣嗎?他會保佑嗎?
四十三 血光照晉陽(5)
周帝逃出城後,飢渴已甚,失魂落魄。當時,他就要率軍遁離晉陽。周國諸將喪氣,也多勸回軍。
倘若周軍回撤,日後勝敗之事,很難測料。結果,又是周國大臣宇文忻出面,向周帝勃然進諫:“陛下自克晉州,乘勝至此。今齊帝奔波,關東響震。自古行兵,未有若斯之盛。昨日破城,將士輕敵,微有不利,何足為懷!丈夫當死中求生,敗中取勝。今破竹之勢已成,奈何棄之而去?”
無獨有偶,周國的齊王宇文憲以及首先招降晉州的漢臣王誼都上前苦勸,表示如果周帝臨陣從晉陽退兵,在慌忙回撤的途中,周軍一定會被我們齊軍追殺殆盡。
最可惡的是,我們北齊剛剛投降周軍的大將段暢等人,盛言晉陽城內空虛,把兵力虛實,盡告於周帝。
於是,周帝宇文邕駐馬,鳴角收兵。俄頃,軍容復振。清點人數軍馬,周軍只是區域性損失,元氣根本未傷。
周帝大喜。清晨未明,他指揮周軍還攻我們的晉陽東門,一舉克之。
我北齊守城士兵,大多醉臥市中,竟然沒能組成任何一個成百人的建制奮起抵抗周軍攻城。
在浸透了我們鮮血的晉陽土地上,斑駁的天空中,殘星悲哀地眨著淚眼。
烽煙飄忽。腐爛的落葉,隨寒風飛舞。充滿著人血、馬血以及燃燒軍械的混雜氣息,匯成一股苦味,撒滿大地……
城內,先前擁我為帝的唐邕等人,聞風而動。他們各自率領家丁從人,高舉白旗,手捧印信,向周軍投降。只有勳臣莫多婁敬顯一個人,率數名左右,與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