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平凡又問,依你看,他這是怎麼回事呢?
蘇護士說,我想,他過去可能被人家……怎麼樣過,所以緊張是以前造成的,本能反應。
魯平凡點頭說,對,可能。
如果沒有什麼問的了,我就走了。她站起來,扭了扭腰。
魯平凡在本子上記完她的話,又對著她想了想,想不出什麼了,就點點頭,剛要說什麼,只見她已經站了起來。他就問她,這麼急?
她的眼睛裡閃動著無所不知的光芒,洞察的,銳利的,就象一把針對所有男人戰無不勝的武器,反問,不是沒什麼了嗎?
魯平凡只得說,對,沒什麼了。他知道自己還沒看夠這個女人,想做的就是再認真看看她,僅此而已。卻被人家一眼就看透了。
和麻醉醫生老畢的談話比較麻煩。他這人有些傲氣,動不動就反問,動不動就不說話了。按照規程,麻醉醫生在手術前應該有時間與病人接觸,一是要對病人有個起碼的瞭解,比如精神狀態、身體狀況以及對自己患病的想法;二是也讓病人對麻醉醫生和手術的麻醉有些瞭解,消除緊張焦慮。
魯平凡就從他第一次接觸追光開始問起。
老畢說,哎?一聽你還是個內行。要是外行,以為我們麻醉醫生就是手術的時候才見到患者,跟手術室那些護士似的,做完手術,誰是誰,全不認識;好象個扳道工,火車來了就那麼一扳。其實不然。我們得了解患者,還得讓患者瞭解我們。倒是追光這次有些例外。因為他的幾個手術都是我當的麻醉,我比較瞭解他,他也比較瞭解我;而這次手術的時間也比較例外,他晚上……夜裡才來的,所以,只有這次,我沒提前去看他。想看也看不著啊!
魯平凡說,後來呢?
老畢說,沒有後來了。就這麼手術了。就出事了。
魯平凡說,能不能再細一點兒?
老畢反問他,你什麼意思?是想挑我的毛病?漏洞?口誤?還是你們比誰都高明,我看不出來的,你們就都看得出來?
魯平凡說,都不是,都不是,我們這是例行公事。
老畢停了半天,才說,我進手術室的時候,他已經上臺消毒了,閉著眼。我主動和他打了個招呼。他就睜開眼看了看我,說,又是你呀?我說,對呀。他說,拜託了。我說,你放……放心。唉,想起來真不敢相信啊!他已經死了。後來我又問他,吃了沒有?他說,沒有啊,哪兒敢呀?我說,那就好。恰恰這句話,是在手術室護士長進門的時候說的,否則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你說,他說他沒吃早飯,病房護士也做證他沒吃,那他肚子裡的東西是從哪兒來的?一嘔就想吐,這是怎麼回事?又不是女人懷孕!我想不通。
魯平凡說,那先說麻醉的情況吧。
老畢說,咱們先醜話說在前頭,我可不瞭解你,我說什麼你也別以為是說你。可能你也知道,在任何醫院的任何外科,所有的外科醫生都自以為比我們麻醉醫生強,哪怕是最臭的臭手,一個月上不了一次臺子的,只要他是外科醫生,他就認為比我們強!其實外科的發展如果沒有麻醉專業的發展,外科的發展就根本談不上。但是外科的醫生總覺得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所以哪,醫院並不重視我們麻醉科。國際研討會即使是在國內開的,也不讓去; 去北京或者上海進修也不讓去,要買最新的電腦麻醉監測儀也不給,就知道熬我們幾個老麻,不吃草光擠奶,給他掙錢,這不,出事了,就讓我們自己頂著了。我冤不冤?
魯平凡實在聽不下去了,就說,無論什麼原因,病人死了,這是我們誰都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老畢一聽這話就沉默了。
魯平凡再問,用藥的情況呢?
用藥有記錄!我跟他沒冤沒仇,害他幹嘛?老畢氣哼哼地說。
不是說你故意害他……
難道是我大意害了他?老畢沒好氣地反問道。
魯平凡見這態勢,知道是談不下去了,就說,那好,我們以後再談,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老畢說著就站起來,走了。
第二次與老畢談話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一進門,老畢就說,我覺得你們的調查方向根本就不對,為什麼老從我們身上找毛病?而不是從對方身上找問題?比如患者胃裡的東西……
魯平凡說,已經化驗去了,結果很快就出來。
我知道。還有……
魯平凡打斷他說,我們今天正要談這個問題。上次我們談到用藥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