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人在不知不覺中就習慣了。”
“嗯。”
“最初我不斷地驚歎長安的繁華,最近卻一直想起京城的事。”
“想歸去嗎?”
“有時一想到還得待上二十年,就感到全身都沒勁了。”
前些日子還對“琉璃”及“壚”興奮得雙眼發光的逸勢,這時,竟一反常態,悄然下來。
兩人默默傾聽暮鼓聲。
不久——逸勢深深嘆了口氣時,牡丹端著盤燈進入房內。
“來遲了,真是失禮。”牡丹一進來就以親密口吻說道。說完才擱下盤燈。
“玉蓮姐呢?”空海問道。
“正陪著一位官員。”
“官員?”逸勢問道。
“姓白的官員。最近雖然常來找玉蓮姐,卻是一臉不開心,光是喝酒。”
“嗯。”
牡丹就坐在應了一聲的空海身旁。
“上回過後,玉蓮姐的身子十分順暢。”牡丹說。
她說的上回,是指空海替玉蓮抓出餓蟲的事。牡丹朝空海的空杯斟滿葡萄酒。又央求空海和逸勢說日本話。
話到中途,空海問:“那個麗香姐如何了呢?”
麗香,正是雅風樓妓女之名。劉雲樵曾經找過一陣子的妓女。
“依舊不變,許多衙役都照顧她,在風雅樓裡挺有人緣。”
“嗯。”空海低聲回應後,又對牡丹說:“牡丹,有事相托。可否幫忙打聽一下麗香姐的事呢?”
“打聽?”
“嗯。”
“何事呢?”
“任何事都好。譬如:出生何地?何種客人最多?或者兄弟家人等……”
“可以啊!不過,那人不太談論自己的事,好像對自己的身世也不很清楚。”
“你說過她有不少為官的客人。”
“是。”
“何種官吏最多?若能打聽清楚,就十分感激——”
“好的。”
“不要讓麗香姐知道有人在打聽她的事。辦得到嗎?”
“我是一個莽莽撞撞的人,說不定會被發現,我想玉蓮姐對這就很在行。”
“那麼,也拜託玉蓮姐——”
“好呀!我去拜託她。不過,為何——”
牡丹一問,逸勢也在一旁出聲問道:
“是呀!空海,為何要打聽這些事呢?”
“考慮到某些事。”
“考慮何事呢?”
“之後會告訴你,現在什麼都不能說。”空海話到此,又舉起了酒杯。
喝了一陣子後,暮鼓聲響也停了,不知不覺中,夜幕已經籠罩大地。
此時,玉蓮走進房內。雖然她年歲比牡丹稍長,卻極為豔麗而韻味十足。
“玉蓮姐——”牡丹叫道。
牡丹移到逸勢身旁,把空海身旁的位子讓給玉蓮坐。
“哎呀!聞到墨水味道了。”空海對著坐下的玉蓮說道。
“我已經仔細洗過手——”玉蓮笑道。
“白大人又要你拿出筆墨嗎?”
牡丹一問,玉蓮頷首。
“是啊!喝著喝著,突然就要筆要墨——”
“你們在說些什麼呢?玉蓮。”逸勢問道。
“有位姓白的客人,有時會來找我,這位客官總是在飲酒之間,突然要我拿出筆墨來。”
“唔。”
“他不愛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著酒,突然盯住半空中某處,就說要筆墨——”
“經常如此嗎?”
“是啊!所以最近每逢白大人來時,我都在事前就準備好筆墨了——”
“要筆墨,寫了些什麼?”
“對。他好像想寫些詩吧!不過,寫得似乎並不滿意——”
“喔——”空海頗感興趣地應聲。“詩嗎?”
“啊!空海先生,您也寫詩嗎——”
對於這位不但精通唐語,連詩也感興趣的日本和尚,玉蓮感到很驚訝。
“若有興趣,我恰巧有白大人丟棄的詩箋——”
玉蓮說著,就從懷裡拿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張。
“就是這個。”
空海接過玉蓮手裡的紙張。一看,差強人意的字寫著:
漢皇重色思傾國,
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