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汙水已經滿滿的了,鳳喜端著泔水還要往裡倒,弄得汙水從桶沿兒嘩嘩的盪漾出來,流淌了滿地,腳踩上去發出撲嗒撲嗒的聲響。邱先生還親眼看見她將一隻油瓶踢倒後,竟也懶得彎腰扶起來,任那菜油汩汩的從瓶頸處噴灑出來,急得邱先生大聲嚷道,油瓶,快扶油瓶!風喜站在灶臺旁不緊不慢地說,你幹嘛大驚小怪的?不就是一瓶菜油嘛,能值幾個錢,還不抵你邱先生開出的一個藥方。
鳳喜很多次在菜案上切鹹菜條,竟把自己的手指肚切破了,流出一灘血水來。邱先生一邊給她包紮刀口一邊說,鳳喜,你這是幹什麼,咱這裡可是不缺炒肉的,你幹嘛要切掉自己的肉炒菜呢?氣得鳳喜跳著腳罵出一些髒兮兮的話。
有喜啦
風喜的疏忽懶散令邱先生沒有一點兒辦法,束手無策。就是喚她幾聲懶蟲,她絲毫也不介意,好像邱先生活該就是她身邊的一個男僕。鳳喜每晚睡前有洗一洗腳丫子的習慣,照例要邱先生動手幫她洗,洗過了又要拿腳巾給她擦乾。最後鳳喜還要把兩隻腳丫搭在邱先生的懷裡,讓他幫助剪掉她腳趾上的趾甲。有一次,邱先生一邊給她漂洗一雙扔在床縫裡的臭襪子,一邊沮喪地說,天底下的男人娶了你們這號女人,不被壓迫死才怪呢。風喜皺著眉口氣凌厲地反駁說,你這麼說真是太沒道理了,你們男人夜夜把女人壓在身下,你說到底是誰壓迫誰?我就是不相信,做了女人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幾句話竟噎得邱先生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那天,邱先生又拎回一個鼓溜溜的布口袋回來。風喜以為拎回來的是什麼吃食,光著腳跳下床去開啟了布口袋,裡面卻是兩大包亂七八糟的草藥,中草藥的古怪氣息直刺她的鼻孔。她緊皺著鼻子很不是滋味的問,你拿回這麼多草藥想餵飽我啊,我又不是吃草的老牛。邱先生說,都是給你抓的煎湯草藥,我要你給邱家生養個一男半女呢。鳳喜說,那怎麼行,我又不是頭房,我不過是你的小妾,你以為我是能生育的騾子呀?再說,我在四喜堂接了那麼多客,怕是連蛤蟆骨朵也生育不出來了。
邱先生說,只要你肯答應了生育孩子就好,我會有辦法的。這些中草藥是我查遍了民間偏方和驗方開出來的,你口服兩個月就保準懷胎了。
那就吃著看,鳳喜最後只好勉強地答應說,在火爐上熬藥鍋可是你的事情,我不會伸手的。
好,好哇!邱先生喊道。
風喜的這段寄居生活順心遂意,但也平淡如水,好像日子過得愈來愈沒有什麼滋味了。大約過了三四個月後,風喜似乎害了一場大病一樣,連梳妝打扮都懶得做了。她總覺得胃裡很難受,一陣一陣的乾嘔,一口口的往外吐著酸水,吐過了臉色黃蠟蠟的很不好看。邱先生給她細細的把過了脈後,冷丁驚喜地把她抱起來說,風喜,你有喜啦!
我只想吃酸東西,吃上幾顆酸杏才好呢。風喜說。
這個季節哪有什麼酸杏,我給你調兌一碗老醋喝吧。邱先生的眉眼都綻開了,說,都說喜吃辣的是女孩,喜吃酸的是男孩,你肚子裡懷的一定是邱家的男孩了。
自從有了身孕,風喜在生活中變得更加懶散了。屋裡的活計連瞧都不肯瞧一眼,邱先生也不計較這些,對她的照料愈發殷勤、周到,始終沒忘記給她補濟一些精細的營養晶,一天裡都要輪流燉魚、調雞湯、煮雞蛋、熬米粥。煮好的雞蛋要給她剝去蛋皮,米粥要一勺一勺的送到風喜嘴裡。到了她肚子漸漸隆大的日子,每天又要侍候她洗臉、梳頭。在很長的時間裡,她的頭髮仍是蓬蓬鬆鬆的,好像一團紛亂的細麻。
這期間,風喜先後兩次回了四喜堂。一次是第二年陽春的時令,天氣正開始逐漸變得回暖,風喜腆著微鼓的肚子,去探望昔日的娼門裡的姐妹們。她從大吉祥果香鋪拎著兩盒盛滿喇嘛糕、光頭餅子的果匣子,步履遲緩地走到四喜堂門口。她扶著寬木的門框喘息了一刻,就走進廳堂向自己那個房間的方向走去。經過亞琴的門口,正在搓洗自己一雙襪子的亞琴跳起來大聲說,風喜,是什麼風向把你刮來啦。
梅香、蓉媽和老末都先後跑出來,都說,風喜變胖了,人也發福了,真是好福氣。亞琴拍摸著她的正在隆起的肚子說,聽說你懷孕了,天天享著清福,這是你前世修來的。亞琴繼續嚷道,還是邱先生有力氣,竟然一下能讓你懷上他的孩子。說得鳳喜一時臉色窘紅,現出了一層幸福而欣慰的光彩。
第二次去四喜堂是間隔四個月之後了。風喜明顯的顯了懷,她的屁股變得寬碩而粗拙,腰肢也粗壯了許多。那時,她得到了一個訊息,說是亞琴已經嫁給了老末。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