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是孔夫子的故鄉,在那地方,聖裔們繁殖得非常多,成著使釋迦牟尼和蘇格拉第都自愧弗如的特權階級。然而,那也許又正是使那裡的非聖裔的青年們,不禁特地要演《子見南子》的原因罷。”,
非聖裔的青年們安心要惹聖裔們不高興,他們果然不高興了。《子見南子》的歌舞聲還未消散,一封署名“孔氏六十族人”的信就遞到了教育部,狀告二師侮辱他們的祖宗,要求撤換校長。有意思的是,林語堂的劇作把子見南子現代化,讓孔子跟女性解放接上火,孔門後裔的告的狀,倒也沒有多少“非聖”“毀道”的責難,而是在這出戏的“淫”字上做文章,說這出戏演的時候,“學生抹作孔子,醜末角色,女教員裝成南子,治豔出神,”而南子所唱,“雖舊劇中之《大鋸缸》、《小寡婦上墳》,亦不是過。”這種誅心之論,其立腳點,卻是民國的道德的法律。
狀子上達之後,在南京政府勢力很大的孔祥熙力主嚴辦,但主管的教育部以及山東省教育廳卻另有打算。儘管此時的國民黨在得到政權之後,骨子裡想的已經是穩定秩序,對造反時的離經叛道不太想提了,現在當家的一部分國民黨人,原本就對五四運動有所保留,現在對五四精神更是大不以為然。換句話說,他們此時想的已是尊孔而非“打到孔家店”。但是,國民黨從來都是各種勢力的大雜燴,其中左派和西化派也有相當力量,當年新文化運動的新人物蔣夢麟和馬敘倫現在是教育部的部長和副部長,山東教育廳的廳長何思源,恰好是五四時期的北大學生,而北大的老校長蔡元培,對教育界依然有著巨大的影響。據奉命查案的教育部參事朱葆勤回憶,他得到了蔣夢麟和馬敘倫的明確指示,不能因此開倒車。何思源也表示,此事系舊派對新派的攻擊。在他們看來,二師事件事關新與舊,進步與落後,是兩種文化的衝突。事實上,這一年醫療界有關中醫廢止問題的論爭,在這一部分人看來,也屬於同一性質。兩個事件都引起了輿論的高度參與,在這個事件中,站在捅了馬蜂窩的二師學生一邊的輿論顯然要多一些。事件的結果也很相似,都是新舊妥協,而舊的一方似乎還佔了上風。教育部的意見是,二師演戲不等於侮辱孔子,校長雖未遭查辦,但卻以另有任用為由而調走,接著教育部下令,對孔子要表示尊崇,各校不許再演《子見南子》。
“子見南子”的現代性事件(2)
兩個事件,都是所謂的新派主動挑起的。但挑起後引發的反彈卻如此強勁,雙方混戰一場,各自都不滿意。文化的爭論,夾雜著利益的糾葛,都令政府說不清斷不明。現在看來,這些事也的確不該由政府來斷。
從將軍到村長(1)
1927年的秋的一天,一個身材魁梧的軍人帶著幾個隨從,來到了山東堂邑縣,他在武訓生活過的村莊逐個走訪當年和武訓同時代的老人,參觀武訓當年興辦的學校,在武訓曾經住過的低矮的草房面前,這個軍人,流下了眼淚,嘴角里擠出來一句話:“作為將軍,我愧不如一個乞丐。”三年後,這個軍人,辭去了師長,1932年,他帶領全家,來到漠北高原,當時綏遠的五原一代,罄其所有,招徠流民,屯墾開荒,在荒原上,建起了一座新村。為了這個新村,他耗盡了家財,四個兒子全部死在荒原上,此人名叫段繩武,是當時的一代名將。
段繩武1896年出生在直隸定縣高頭村,15歲從軍,在北洋軍王佔元麾下當兵,一點點靠戰功升上去,老直系的王佔元部被後起之秀孫傳芳接掌後,段繩武成為孫傳芳麾下的一員大將,直係軍閥中的知名人物,我在做軍閥史研究的過程中,在許多著名戰役中,都能找到他的名字。1921年夏天,湖南軍閥趙恆惕乘湖北內亂,想揀王佔元一個便宜,派兵以“援鄂”為名搶地盤,但是碰上孫傳芳,在羊樓司一帶硬是把氣勢正盛的湘軍,擋了8天8夜,為王佔元贏得了爭取援助的時間,這其中,段繩武出了大力。
在北洋軍閥諸系統中,直系的軍人,比較起來,是比較有報負有想法的,直系軍隊的紀律也相對好得多,能吃苦,能打仗,但比起其它軍閥,尤其是皖系和奉系來,也比較土氣。段繩武是軍閥混戰中的失敗者,雖然他的部隊被國民黨政府收編,他依然是師長,手裡有一支軍隊。但長年的征戰,不僅沒有使國家富強,反而導致政治昏亂,社會失序,生靈塗炭,哀鴻遍野,老百姓生命財產被南來北往的軍隊隨意踐踏,這一切,一直在困擾著這個質樸的農家子弟,戰敗後寄人籬下的困境,更是深深地刺激著他,最終,他毅然決然地離開了軍隊,放棄了高官厚祿。在當時的軍閥中,能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