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相當不容易。軍隊是軍閥的生命,不僅意味著巨大的利益,而且是生存的依據,跟別人交易的籌碼,放棄軍隊的人,往往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屬於徹底輸掉的了的人,像段繩武這樣,還有實力就卸甲歸田,實屬罕見。
當然,段繩武卸甲,是有想法的。這個想法,既來自於他家鄉米鑑三父子的鄉村建設,也來自他駐紮山東時,武訓事蹟給他的刺激。他想為自己長期因陷於戰亂而苦難深重的家鄉做點事情,為日益增多的流民找一條出路,也開創一條鄉村建設的新路。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念,他的鄉村建設設想,增加了屯墾衛邊內容,地點選在以及成為前線的綏遠。1933年,黃河氾濫,河北、河南、山東一帶大片農田被淹,成千上萬的農民流離失所,段繩武和河北籍的清末最後一個狀元劉春霖等河北鄉紳,組織河北移民協會,開始具體實施他的計劃。
就這樣,昔日的段將軍,變成了段村長。他在五原一帶,購買了大片的土地,先後把幾千河北流民,遷移到五原,開荒屯墾。他先後建了三個新村,都是他的村長,他把全家都帶到了荒原上,脫掉皮袍皮鞋,布衣蔬食,跟農民一起勞動,一起開荒。村裡有自衛團,自治會,良心省察會,村民大會是新村的最高權力機關,所有大事由村民大會議決。但是由於他的軍人特色,新村的組織還是具有軍隊編制色彩,所有的行動,都非常整齊劃一。村民們用土坯蓋房,修建宿舍、教室、禮堂、活動室,還修建戰備工事。清晨一起出操,每日都有“朝會”,他和一些自願來幫忙的知識分子大學生,給農民做“精神講話”,激勵農民發憤自強,灌輸民族國家意識,講國家自1840年以來,被帝國主義侵略的歷史,講“九一八”的痛史。農事的間歇,則進行軍事訓練,為此,還籌集到了一些槍支彈藥。在開始的時候,新村的農民連吃飯都在一起,由食堂供應,後來有的農民家眷來了,則有家室的農民在家裡吃,但集體活動依然按組織進行。為了更好地支撐農民開展生產,村裡還組織了供給、信用、運銷、利用合作社,發給農民農具、牲畜、大車,抵作給農民的低息貸款,農民可以分四年還清。當時,國民黨政府開展新生活運動,提倡所謂對社會的“教、養、衛、管”,段繩武也把這個口號接了過來,不過,國民黨政府的“教、養、衛、管”只著眼一個“管”字,但新村卻真的落實了所有的四個字。
從將軍到村長(2)
在有幸留下來的老照片中,我們看到穿著整齊,精神飽滿列隊出行的農民,還看到了一人一個大海碗,習慣於蹲在飯廳地上吃飯的農民,也看到了坐在教室裡上課的農民和農民的孩子。當然,我們還看到了一些穿的跟農民一樣,同樣曬得黝黑,但卻被鼻樑上架著的眼鏡暴露了身份的知識分子,他們既是學校的教師,也是為村莊管理服務的志願者。還看到了齊整乾淨的街道,房舍和碉堡。
雖然段繩武是武人出身,但他最關心的,卻是農民的教育,以及如何培養農民的自治精神和能力。為此,他在建村伊始,就籌建了武訓小學和各種形式的掃盲班以及婦女識字班,教農民識字,教各種科學常識。段繩武感到當時通行的學校教材不切實際,於是組織人員自編具有鄉土氣息的教材,這一點,跟許多有志於平民教育的人士想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得到了晏陽初、陶行之和顧頡剛的支援,許多有志於平民教育的知識青年,來到五原幫助他。武訓小學在開辦時只有段繩武夫人王庚堯一個人任教,後來許多知識分子來了,不僅教學條件大大改善,還根據實際情況,動手編寫自己的教材。
當然,段繩武最欽佩的人,還是武訓,因為當年在武訓家鄉的考察,深深地打動了他,也是促使他卸甲歸田,從事鄉村建設的一個原因。在河北新村,所有的公共場所,禮堂、教室都懸掛著他請人畫的武訓像,村中特別建有武訓紀念堂,陳列武訓的事蹟,供村民參觀,武訓小學的學生,早晨進學校,要向武訓鞠躬行禮。他還請人根據他對武訓事蹟的考察,編寫了《武訓典學》的連環畫,在顧頡剛主持的北平通俗讀物編刊社印製出版。對他而言,他所從事的事業,就是武訓事業的延續,他就是要做當代的武訓。
當代武訓的事業,畢竟具有現代化的意味。跟晏陽初、梁漱溟以及陶行之的鄉村建設一樣,不僅著眼於農村的組織建設、平民教育,而且著手全面的社會改良和生產生活改善。新村由於是在荒原上起家,從建設規劃起,就著眼於耐用整齊,從起點上,注意衛生,特別注意修建公共廁所,培養村民良好的衛生習慣,長年的軍旅生涯,使得他對廁所對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