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說道。
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晴明忽道:
“是天竺的語言……”
天竺即印度。
“你聽得懂嗎?”
博雅問道。
“一點點吧。”
晴明又補充說,因為認識不少和尚嘛。
“說的是什麼?”
晴明又細聽一聽,對博雅說:
“是在說‘好慘呀’。還說‘真高興’。似乎又在喊某個女人的名字……”
天竺語即古印度的梵語。佛教經典原是用這種語言寫成,中國翻譯的佛典多是用漢字對原典進行音譯。
在平安時代,也有幾個人能說梵語,實際上,平安時代的日本也有天竺人。
“那女人的名字是什麼?”
“說是悉尼亞。”
“悉尼亞?”
“西尼雅,也可能是絲麗亞。”
晴明若無其事地抬頭望望羅城門。
燈光可及之處極其有限,稍高一點的地方已是漆黑一團。
上到城門的第二層,晴明輕聲打招呼。他用的是一種異國的語言。
哭泣聲戛然而止。
“你說了什麼?”
“我說:‘琵琶彈得真好。’”
不一會兒,一個低低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
“你們彈奏我的國家的音樂,說我的國家的語言,你們是什麼人?”
雖然略帶口音,但毫無疑問是日本語。
“我們是侍奉宮廷的在朝人。”
博雅答道。
“姓名呢?”
那聲音又問。
“源博雅。”
博雅說道。
“源博雅,是你連續兩晚來這裡吧?”
那聲音問道。
“正是。”
博雅答道。
“我是蟬丸。”
蟬丸說道。
“蟬丸……剛才是你在彈琵琶嗎?”
當那聲音問時,蟬丸撥動琴絃,“琤———”的一聲代替了回答。
“我是正成。”
晴明這麼說時,博雅一臉困惑地望向他:
……為何不用真實姓名呢?
博雅困惑的表情表達著這樣的意思。
晴明滿不在乎地仰望著羅城門。
“還有一位……”
那聲音欲言又止。
“……似乎不是人吧?”
那聲音似是喃喃自語。
“沒錯。”
晴明說道。
“是精靈嗎?”
那聲音低低地問道。
晴明點點頭。
看來樓上是俯視著城門下面。
“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晴明問道。
“漢多太———”
回答的聲音很小。
“是外國名字嗎?”
“是的。我出生在你們稱之為天竺的地方。”
“應該不是今世的人吧?”
“對。”
漢多太答道。
“你的身份是什麼?”
“我是遊方的樂師。原是小國國王的庶子,因國家亡於戰爭,便遠走他鄉。自幼喜愛音樂多於武藝,十歲時便通曉樂器。最擅長的,就是演奏五絃月琴……”
聲音裡含著無限的懷舊之情。
“我就抱著一把月琴浪跡天涯,到達大唐,在那裡度過生前在一地停留得最久的一段日子。我來到你們的國家時,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事情。我是搭乘空海和尚的船,來到貴國……”
“噢。”
“我死於一百二十八年前。我原在平城京法華寺附近製作琵琶等樂器,有一天晚上來了盜賊,我被那賊砍掉頭顱而死……”
“那為什麼你又會像現在這樣?”
“我原想在有生之年再看看故鄉。也許是久別故國,客死他鄉的悲哀,使我死不瞑目吧。”
“的確如此。”
晴明點頭稱是,又開口問道:
“不過,漢多太啊……”
“請講。”
那聲音回答。
“你為什麼要偷走那把玄象呢?”
“其實,這把玄象是我在大唐時製作的。”
聲調低沉而平靜。
晴明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