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最後宣判前才刮鬍子。他穿毛襪、棉鞋,把自己的衣服全套上,褲帶還給了他,他系褲帶時對我笑,咱們永不再見了,你對我最瞭解,將來替我說話。小劉問你替他說什麼?我說,讓我給他老婆孩子說說。那天是我給他穿的鞋,人家不讓他穿皮鞋,他非穿,要不就不走。他走時對我哈哈笑,仰頭、閉眼,表示回不來。挨著紗窗的湖南人說,今天看來凶多吉少。沙飛走時,他想捅小條過來未捅,他向我招手說再見再見。我說慷慨就義去吧!上午10點他出去,再也沒回來了,從此就和我永別了。我只能流淚同情。12點多看守所的警衛小戰士回來說,沙飛執行了。我問在哪?他說了地點。怎麼執行?很威風!坐小臥車去。一出去就打。沙飛死的情況,小劉告訴我的,他戴腳鐐,下車後,有人從頭上打,苟部長、小個子四川人小陶、謝連長打的,打完馬上擦乾淨頭部血,用毯子包上。小鬼說,軍區來個官是參謀長,在大會上宣佈處決沙飛,有幹部、和平醫院代表。聽說沙飛走前提出要求:1。刮鬍子。2。換上夫人織的毛襪子、毛褲。3。立個碑,搞個記號,將來叫孩子弄回家去。4。執行時不下跪,他是共產黨員,不是犯人、敵人,犯了誰的法。我出獄後,去看過幾次墓。碑一尺多高,廣東開平人,沙飛之墓,一九五零年立。墓在烈士陵園外東南角,最多200米。我問警衛連的,沙飛槍斃時恐懼嗎?他說很自然,上車下車很自然,沒後悔、沒顧慮、沒難過、沒掉淚。他走後,很多人說,沙飛很有骨頭,很有軍人氣派,不是拽、拉、拖。
軍大負責人李鍾奇等認為關關就算了,沒想到是處決,大家想不通。
張富雲:3月4日公審大會我參加了。陰天,灰濛濛的,上午在和平醫院小操場宣判,沙飛站在臨時搭的臺上,穿著軍衣,不戴胸章,他很帥,很精神,很整潔,整整齊齊的。他臉蒼白,但沒有害怕,對著臺下看東看西,視死如歸。大家議論,他什麼都不在乎。日本人參加了會,軍區來人宣判,大會時間不長,當場宣佈極刑,馬上拉去執行。葬在烈士陵園東牆外。沙飛死後,日本人佩服,說中國共產黨真偉大!
審判過程我不知道,不知道有審判會。當時傳說,這麼大幹部,非要毛主席從蘇聯回來定,是毛主席批的“殺人償命,照顧國際影響”。我們都沒想到是死刑。
津澤有4個孩子,小的三四歲。沙飛很有才華,他有好幾個孩子,小的還很小,一轉眼,兩家都沒爸爸了。我們感到真可憐,挺惋惜的。
姜傑2001年回憶:在醫院操場,我在下面坐著,來人宣佈,沙飛在臺上,一點不害怕,像在病房時一樣。大家在下面議論,沙飛是不是有病?殺人犯法,他是知道的。
和平醫院司機焦恩1997年、2001年、2002年、2003年回憶:沙飛出事後,華北軍大來一個人,我開車把沙飛和他從醫院送去軍大,當時不知沙飛的名字,他穿棉衣,帶著大衣,他下車時對那個人說,拿大衣來,別把我凍著。滿不在乎。冬天送去,關了幾個月,春天執行。沒有開審判會,上午10點多,我開車把沙飛從軍法處送到刑場,這次我才知道他叫沙飛。我當時開的是一輛軍用中吉普,美國救護車,軍大軍法處去了兩個人,沒有其他人,車是兩排座,中間可以放擔架,他們3人坐著,沒說什麼。沙飛穿的是新軍裝,他沒有恐懼,沒有帶手拷,到刑場也沒有帶。下車後他對執刑的人說,我的事情,希望組織考慮考慮。人家說,你的問題早經過討論了,毛主席都參加會議了。刑場很近,沒2裡地,破破爛爛的,挖了一個坑,位置在烈士陵園後面。我沒等他們,馬上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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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時不下跪(2)
王朝秀(汾陽中學退休教師)1995年、2001年回憶:當時我從華北軍大畢業分配到軍大保育院,在石家莊市西郊的一座黃樓。1950年3月4日,天陰沉沉、灰濛濛的。7時許,我們正在吃早飯,有的在門前蹲著、站著吃。我們看見從圍牆外進來一輛馬車拉著一口棺材,沒上漆,白白的,車拉到傳達室後邊,好像不願讓別人看見,但我們都看見了,都笑,我們圍上去問拉車的老頭,幹嘛拉棺材?這個50多歲的穿一身農服的老人說要槍斃人。是什麼人?聽說是個當兵的,打死了個日本大夫。老人語調沉重,很是不平。大家憤慨地議論紛紛。不久聽到圍牆外汽車打鳴笛,趕車的老人跑到門口,又急匆匆返回,將拉棺木的馬車趕了出去,緊跟在那輛軍用綠色小吉普後面。我們覺得這車裡就是那個人,我們20多人就跟著跑,出了圍牆往左,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