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2 / 4)

上有一片荒地,離黃樓有幾百米,車停住了。車門開了,下來3個穿軍裝的人,還拿出一塊綠軍毯。兩人持步槍,另一人中等身材,臉色白淨,似乎還有些紅潤,少年英俊,神態自然,穿軍裝,沒胸章與帽徽,低著頭揹著手,沒捆綁,步履堅定。開始3人並排向前走,走出二三百米,一人站住了,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又走了百米左右,兩人也站住了,其中一人向旁邊走了幾步,回頭向站在後面的那個舉了舉手。後面的人突然打了個立正,並敬了舉手禮,我覺得是給要被打死的人敬的禮,然後他就朝那個揹著的人舉起了槍,那個人也不緊張,也不動。嚇得我們有的睹住了耳朵,有的背轉了臉,有的用手矇住眼睛,露著指縫還想看。我瞪著雙眼,站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槍聲響了,他倒下了。驚恐的人群突然清醒了似的,跑向他倒下的地方。後面的軍人跟步向前,兩個軍人將他慢慢地翻過了身,正了正軍帽,拉平整個軍服,用紗布輕輕擦去他臉上的黃土與血漬。我們許多人都哭了。那輛馬車過來了,兩個軍人和趕車的老人抬下了棺木,旁邊有個已挖好的坑,兩個軍人拿綠色軍毯,鋪在棺木內,將他輕輕地抬起來安放其中,動作緩緩的,他們誰也沒說一句話,好像怕驚醒正在熟睡的人似的,很安靜,靜的能聽到每個人輕微的呼吸和喘息聲。這時傳來了8點上班的軍號聲,當時還沒有蓋上棺材蓋,我們就都跑回了黃樓。早飯都沒吃成,我連午飯、晚飯也咽不下去,眼前總浮現著那緊閉雙眼的安詳的面孔、殷紅的鮮血,耳際總響著那刺耳的槍聲。息燈號響了,我躺在床上,黑暗中又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我難以理解與接受槍擊了一個日本人就必須償命的殘酷現實。日本帝國主義殺害了我們幾千萬中國人,他們誰償命了?!第二天早操後,我悄悄地向他倒下的地方跑去,那裡已無一人,一片荒涼的地上,隆起了一座黃土新墳。墓前插著一塊約3尺高、4寸寬的粗料木牌,上面用墨寫著“沙飛之墓”4個字。這時我才知道亡人名叫沙飛。從此我每天早晨出完操就去看沙飛,在他的墓地磕幾個頭,靜靜地陪伴他十幾分鍾,默默地揹我為他寫的一首小詩。

獻給沙飛

每天清晨,我站在您的墓前,

默默地向您誦頌我的詩篇。

儘管我們並不相識,

我卻沉痛地將您思念。

您是那樣地年輕,不過二十多歲,

颯爽英姿、紅光滿面。

對革命卻已做出了光輝的貢獻,

否則您怎麼會有“持槍權”?

這支槍是您的自衛武器,

為您治療的日本大夫遭到了槍擊。

是什麼原因使您失去理智?失去控制?

您付出了昂貴的代價——

美好的生命再也不屬於您……。

我為您遺憾,遺憾您無謂的犧牲。

我為您惋惜,惋惜您青春的短暫。

我為您悲憤,悲憤您生命的坎坷。

然而我能獻給您的僅僅是:

真摯深沉的悼念和

純潔幼稚的眼淚。

安息吧早逝的英靈!

安息吧年輕的沙飛!

在人世間除了您的親人,好友,

還有一個更年輕的小兵,

真誠地將您懷念。

我願它成為對您的一絲安慰。

小兵 王朝秀

1950年3月5日於石家莊

1950年4月我調離石家莊,不能去看沙飛了,但我永遠記住這幕——我人生遇到的第一個壯烈的悲劇,我永遠緬懷那年輕美好的生命——沙飛。

1953年我出差去石家莊,再次去看沙飛,墓地找不著了,黃樓還在。

1990年戰友于繡萍送給我一本畫冊《難忘的瞬間》,是她愛人葛立群編的,有沙飛的作品《戰鬥在古長城》,名字有個黑框,並附介紹沙飛的文章,他於1950年3月4日去世。我很快與沙飛的家人取得聯絡。1995年8月我應邀到廣州、深圳參加沙飛攝影展覽,在留言薄上我寫了一首詩《憶沙飛》:

血泊奇緣“四五”春,

魂牽夢繞悼英靈。

前輩創業垂青史,

更慰小兵一片情。

當年的小兵王朝秀

作者附記:

我曾多次設想,假如父親當時沒出事,或出了事沒被處以極刑,他的結局會怎樣?性格即命運!他的經歷,他的性格,註定後面的日子會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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